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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一天,走運,河,結束它,往下,往下,像一把開塞鑽,頭和肩埋在泥裡,腿露在外面,魚會來咬,明天一種新生活,在哪裡?任何地方,為什麼又開始?哪兒都一樣,死,死就是答案,但是還不要死,再等一天,走運,操,管它呢,如此等等。過橋進玻璃棚,每個人都粘在一起,蛆、螞蟻從枯樹中爬出來,他們的思想以同樣的方法爬出來……也許,高高凌空於兩岸之間,懸在交通之上,生死之上,每一邊都是高高的墳墓,燃燒著落日回光的墳墓,悄悄流淌的河流,像時間一樣流動,也許我每次經過那裡,總有什麼東西在使勁拽我,拼命勸我接受它,讓我自己來告訴人們;不管怎麼說,每次我從高高的橋上經過,我都真正是獨自一人,無論什麼時候遇到這樣的情況,這本書就開始自動寫作,尖叫著說出我從未吐露的事情,我從未說出的思想,我從未作出的談話,我從未承認的希望、夢想、幻覺。如果這就是真正的自我,那麼它是奇異的,而且它似乎從不改變,總是從上一次停頓中重新開始,以同樣的情緒繼續著,這種情緒我小時候就碰到過。當時我第一次一個人上街,在陰溝裡汙水結的冰中凍住了一隻死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亡,明白死亡是怎麼一回事。從那一時刻起,我懂得了什麼是孤獨:每一樣事物,每一樣活的東西,每一樣死的東西,都有其獨立的存在。我的思想也有著一種獨立的存在。突然,看著海邁,想起那個陌生的詞“卵巢”——現在它比我全部詞彙中的任何一個詞都陌生——這種冰冷的孤獨感支配了我,坐在我旁邊的海邁是一隻牛蛙,絕對是一隻牛蛙而不是什麼別的東西。我正頭朝下從橋上跳下去,鑽進原始沼澤的淤泥中,腿露在外面,等著被魚咬上一口;就像那位撒旦一樣,衝過九重天,衝過堅固的地心,頭朝下,衝撞到地球的最深處,地獄的最黑暗、最厚實、最炎熱的深窩裡。我正走過莫哈維沙漠,我旁邊的那個人正等著夜幕降臨,好撲到我身上,將我殺死。我又走在夢幻世界裡,一個人在我頭頂上的繃索上走,在他頭頂上,又有一個人坐在飛機上,飛機在空中用煙霧拼寫字母。吊在我膀子上的那個女人懷孕了,過六七年以後,她肚子裡裝著的這個小傢伙將能夠讀出空中的字母,他或她會知道,這是一支香菸,再後來可能會學會抽菸,也許一天一盒。在子宮裡,每一個手指上,每一個腳趾上,都長出了指甲、趾甲;你可以就此打住,停留在一個腳趾甲上,可以想像的最小的腳趾甲上,為了要想像出它的樣子,你會撞破你的腦袋。在分類賬的一邊,是人類寫的書,包含著這樣一種智慧與愚蠢、真與偽的大雜燴,以至於即使一個人活得像瑪土撒拉瑪土撒拉:《舊約全書》中的人物,據說他活了969年。——譯者一樣長壽,也不可能將這種雜燴清理妥當;在分類賬的另一邊,是腳趾甲、頭髮、牙齒、血、卵巢一類的東西,只要你願意,是所有數不清的,用另一種墨水、另一種文字——一種不可理解、不可破譯的文字寫的東西。牛蛙眼瞄準著我,就像嵌在冷冰冰的脂肪裡的兩顆領釦;它們嵌在原始沼澤淤泥的冰冷潮氣中。每一個領釦都是一個卵巢,在眼球的冰冷的黃色脂肪中毫無光澤,產生了一種地下的寒冷,地獄的滑冰場,人們都顛倒著站在冰裡,腿露在外面,等待著被咬一口。在這裡,但丁獨自一人走著,被他的夢幻壓彎了腰,在走了無數圈以後,在他的作品中漸漸走向天堂,登上天使寶座。在這裡,莎士比亞以和藹的表情陷入了無盡的狂熱沉思,然後以精緻的四開本和影射的方式出現。費解中的朦朧白霧被陣陣笑聲一掃而光。從牛蛙眼的中心放射出純粹洞察力的整齊的白色輻條,不可註解和歸類,不可計算和界定,只是盲目地在千變萬化中旋轉。牛蛙海邁是在高懸於兩岸之間的通道上產生的一個卵巢蛋:為他,摩天大樓建造起來,荒野被開墾,印第安人遭屠殺,野牛遭滅絕;為他,孿生城市由布魯克林大橋所聯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