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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穿過拉菲特路,在黃昏的最後一道霞光裡。不過是一個布魯克林男孩!這是他有時候使用的用語,在他為無法更恰當地表達自己而感到羞愧的時候。我也不過是一個布魯克林男孩,也就是說,是一個最不起眼、最不重要的人。但是當我走來走去,同世界交往的時候,我難得會遇到一個人能把他見到、感受到的一切描繪得如此可愛!如此逼真!同我的老朋友烏爾利克在前景公園度過的那些夜晚,比任何別的事都更是造成我今天在這裡的原因。他給我描述的大多數地方,我還得去看,其中有一些也許我永遠也看不見了;但是它們溫暖著我的心,栩栩如生地活在我心裡,跟當時我們漫步穿過花園時他所塑造的形象一模一樣。 同這關於另一個世界的談話交織的是勞倫斯作品的主體結構。經常在公園裡早已空無遊人的時候,我們仍然坐在長凳上討論勞倫斯思想的性質。現在來回顧這些討論,我能發現我當初是如何糊塗,如何對勞倫斯的話的真正含義無知得十分可憐!假如我真的理解了,我的生活道路就有可能改變。我們中間大多數人過的大部分生活都是被淹沒的。當然,我自己的情況,我可以說,直到我離開美國,我都沒有冒出水面。也許美國與此無關,然而事實始終是,在我到達巴黎以前,我沒有睜大眼睛看清楚。也許這只是因為我拋棄了美國,拋棄了我的過去。 我的朋友克倫斯基經常挖苦我的“欣快症”。這是在我非常快活時他使用的一種狡猾方法,是要提醒我,明天我就會變得沮喪。這是實話。我總是波動很大。憂鬱過一陣之後,就是一陣陣過分的歡快,一陣陣恍惚的奇想。在哪個層次上我都不是我自己。這樣說似乎很怪,但我從來不是我自己。我要麼沒有名字,要麼就是一個被無限拔高的叫做亨利·米勒的人。例如,在歡快的情緒中,我會坐在有軌電車上把整本書滔滔不絕地講給海邁聽。海邁只知道我是個優秀的人事部經理,從不想別的。我現在還能看到有一天夜裡,當我處在我那種“欣快症”狀態中,他看著我時所用的眼光。我們在布魯克林橋上了電車,到格林普恩特的某個公寓去,那裡有幾個妓女正等著接待我們。海邁和往常一樣,開始同我談起他老婆的卵巢。首先,他並不確切知道卵巢是什麼意思,所以我就用赤裸裸的簡單方式向他解釋。解釋了半天,海邁竟然似乎還不知道卵巢是什麼,這使我突然覺得啼笑皆非,感覺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我說喝醉了酒,意思是好像有一夸脫威士忌在我肚子裡一般。從關於有病的卵巢的念頭中,有如閃電一般,萌生出一種熱帶生長物,它是由最異質的各種各樣殘剩物構成的,在這生長物中間,心安理得地、固執地住著但丁和莎士比亞。在這同一時刻,我又突然回想起我私下的全部思想流,這是在布魯克林橋的中間開始的,突然被“卵巢”這個詞所打斷。我認識到,海邁在說“卵巢”一詞之前說的一切,都像沙子一樣從我身上篩過。我在布魯克林大橋中間開始的事,是我過去一而再、再而三地開始的事,通常是在步行去我父親的店鋪時, 是一種彷彿在恍惚之中天天重複的行為。簡單說,我開始的,是一本時間之書,是一本關於我在兇猛活動中的生活之沉悶與單調的書。有好多年我沒有想到我每天從德蘭西街到墨累山一路上寫的這本書,但是在過橋的時候,太陽正在下山,摩天大樓像發磷光的屍體一樣閃爍著亮光,關於過去的回憶開始了……想起在橋上來回過,到死神那裡去上班,回到太平間的家,熟記《浮士德》,從高架鐵路上俯視公墓,朝公墓吐口水,每天早晨站在站臺上的同一警衛,一個低能兒,其他正讀報紙的低能兒,新起來的摩天大樓,人們在裡面工作,在裡面死去的墳墓,橋下經過的船隻,福爾裡弗航線,奧爾巴尼航線,為什麼我要去工作?我今晚幹什麼?我身邊那隻熱烘烘的眼兒,我可以把手伸到她的褲襠裡,逃走成為牛仔,試一試阿拉斯加,金礦,下車轉一轉,還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