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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道向喜是個酷愛清潔的人。向桂又讓小妮兒找出裕逢厚一些庫存的衣料為向喜縫製了壽衣。向桂還特意囑咐小妮兒,壽衣切不可用日本料子做。但怎樣把穿戴整齊的向喜運出城去再運回笨花,向桂卻又遭了難,這才想到還得找葛俊。葛俊總算是舊情難忘吧,他繼續對已故的向喜表示了他能給予的“寬容”,他說,這件事他知道就當不知道算了,出城時只要日本人查不出破綻,他決不會報告日本人。可是究竟怎麼出城,他也無計可施。
向桂和甘運來研究向喜的回家之計,開始他們想把向喜埋在一車糞幹裡趕車出城,又覺得天氣炎熱,糞幹不潔,屍體很快就會腐敗。後來才想到酒對於保護屍體的作用。他們決定用酒糠作掩護。甘運來從西街燒鍋訂了一車酒糠,把向喜埋在了酒糠裡,再把酒糠車趕回笨花。酒糠是做酒燒鍋的廢棄物,是牲口上好的飼料,常有人買酒糠出城。出發前,向桂又讓小妮兒清點了向喜的遺物,原來向喜的遺物極少,除了幾件舊衣服外,僅有一個搪瓷飯盒。幾件衣服被包在一個四蓬繒包袱裡。
酒糠車在前,向桂、甘運來、小妮兒零零散散走在車後。出東門時,站崗的日本人用刺刀胡亂在酒糠裡紮了扎,沒顯出破綻,放過了酒糠車。酒糠車帶著一車的酒氣,來到笨花向家。
這時,向家還不知道發生在利農糞廠的事。他們對這輛突然到來的酒糠車很感意外。同艾先聞到酒氣,站在廊下喊向文成,問他這是哪兒來的酒氣。向文成也聞見了酒氣,還聽見有輛大車進了門。他和同艾正站在廊下納著悶兒,就見甘運來和向桂進了院,小妮兒也跟進來。甘運來一見廊下的同艾,便猛地跪在地上,磕著頭匍匐著,泣不成聲地說:“太太不好了,出大事了!”小妮兒見甘運來跪下,也連忙跪下,把手中的四蓬繒包袱和飯盒放在身旁。她只是哭,說不出一句話。向桂沒有跪,幾步跑上廊子去攙扶同艾。同艾已經明白了大半。單說這三個人同時出現在她面前,事情就非同一般。何況又跪又哭,小妮兒手裡還拿著四蓬繒包袱和飯盒。這不是老頭子出了事還能是什麼!攙住同艾的向桂忍著眼淚到底說話了,他說:“嫂,瞞不住你了,節哀吧,節哀吧。”說著也泣不成聲了,把眼淚和鼻涕都灑在了同艾身上。
其實向文成對酒糠更有特殊的敏感。有一次他託山牧仁從石家莊給尹率真買了一臺油印機,出城時就是把油印機埋在了酒糠裡。所以,剛才當酒糠一進家門,他就知道這車酒糠裡又有物件。現在眼前的場面使向文成知道,這次酒糠裡埋的定是他爹了。
向桂和甘運來交替著把發生在利農糞廠的事源源本本作了介紹,向家人又一次陷入悲痛之中。其實,同艾剛才一看見那個四蓬繒包袱,就已經悲痛得不能自持了。
笨花的鄉親聞訊趕到向家巷,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戰爭會涉及到向大人,幾年來笨花人似乎忘記了他的存在。人們找向桂提議,向大人的喪事必得像喪事一樣辦。他們記起向喜為他父親鵬舉辦喪事的情景,喪事連續了三個七天,流水席從向家直排到街上,超度亡魂的和尚道士有幾棚。今天輪到他自己入土時,萬不可太潦草。但是,向喜的喪事和取燈的喪事一樣,仍然在半遮半掩中進行。好熱鬧的向桂也學會了審時度勢,他收斂著自己,勸說著鄉親。他只在哥哥的棺材上動了些心思。他為向喜在外村物色了一口香柏木的棺槨。這棺槨做工考究,又用大漆漆了十八道。那個外村賣棺材的老闆說:“在兆州,這棺材除了向大人用,誰還配呀。”就像這棺槨是專為向喜製作的一般。
一口十八道大漆的香柏木棺槨總算給向家帶來了些安慰。
群山從酒糠裡扒向喜,埋怨向桂為什麼不讓他親自去接向大人,從前迎送向大人都沒用過別人。向桂說,少一道麻煩是一道,又不是太平盛世,就不必爭了。可群山仍然覺得,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