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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車去“接”才最得體。
向喜入殮入土。好在前些時向文成在向家墳地找到了向喜的準確位置,如今就免去了找穴位的麻煩。向喜被埋在向鵬舉以下,向取燈以上,他連線了這個隔輩的空地。
這次秀芝沒有為全家拌疙瘩湯。向桂發了話,對秀芝說:“武備他娘,做鍋粉條菜吧,吃不吃的也像個過事的樣子。”笨花人過紅白事,再闊氣的家主也要做粉條菜,好像只有粉條菜才能帶出喜氣和“喪”氣。秀芝按向桂的囑咐做粉條菜,左拼右湊鍋裡只下了白菜豆腐和粉條,連豬肉都沒有買下。甘運來在村裡東借西找,東西都是從茂盛店借的。考究的粉條菜還要有上好的大片豬肉和豬肉丸子,豆腐也要過油。
向家人都吃了粉條菜,彷彿誰不吃就缺少了對向喜的尊敬一樣。悲慟之後鎮靜下來的同艾在廊下端著碗說:“都吃吧,老頭子回來就是了。”她語調平和得又如同往常。同艾帶領大家吃粉條菜,吃著吃著又想起一件事,她對身邊的向桂說:“桂呀,給保定報個喪吧。文麒文麟的媽叫順容,姓楊,還住雙彩五道廟街副四號。”向桂說:“我辦吧。”這天晚上,同艾枕著向喜的四蓬繒包袱睡覺,她摩挲著她親手織的這個包袱,計算著它離家的時間。她想,光緒二十八年到今天,這本是四十三年吧。
有向桂在家指揮向喜的喪事,人前倒少了些向文成的影子,這些天他只覺頭疼眼不好使。視力本來就微弱的向文成,站在酒糠車前看向喜時,就是看不清向喜的模樣。他忽而覺得父親的頭髮是白的,忽而又覺得是黑的,要不然就是紅的綠的。從向家墳地回來時,向文成走得更加磕磕絆絆。秀芝看出了向文成走路的不同往常,心裡一陣陣不安。晚上,她看著坐在椅子上發愣的丈夫說:“你哪兒不對勁兒?”向文成直視前方說:“一時還難說,觀察一下吧。”他想起西醫愛說“觀察”,觀察就是看看再說的意思吧,也可以當注意一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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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成“觀察”了一陣自己,知道自己真病了,一時間又對自己的病診斷不清。他用了中醫辨症的方法和西醫的診斷學研究自己的病,還是下不了結論。他癱在了炕上,眼前只有片片空白。家裡人看他是一時清楚一時糊塗,清楚時和平時差不多;糊塗時就淨說別人聽不懂的話。他時而高喊著:“爹,這兒有魚!”時而又不停地念叨著:“南洋兄弟菸草公司,南洋兄弟菸草公司……”清楚時他想到:我病一陣子不要緊,癱子還能起來呢。可別讓我這隻好眼也壞了。他伸手夠過枕邊的一本什麼書看,書還是從前的書,字還是從前的字,可字們變成了一串串的黑疙瘩。他感到事情不妙,便迫不及待地想趁這尚存的一點視力,完成一件事:他應該給大兒子向武備寫封信。他要把近來家中連失兩位親人的突變告知兒子,並讓武備也轉告他的兩位叔叔——向文麒和向文麟。現在書信走得慢,往來要透過幾個根據地才能送到收信人手中。向武備自延安抗大畢業後,東渡黃河,一直輾轉于山西抗日前線,他在山西還能見到文麒。
向文成讓秀芝給他拿來筆墨信紙,又搬來一隻小炕桌。秀芝知道他要給武備寫信,也不阻攔,只給他在炕桌上放了兩盞燈。向文成看見這兩盞燈,且又是在白天,就知道秀芝為他的視力喪失作了足夠的準備。他說:“秀芝,我遞說你一件事吧。”
秀芝說:“什麼事,這麼鄭重。”
向文成說:“是這樣,今後我寫字寫歪了,你看見了就告訴我一聲。”
秀芝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