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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氣熏天。深巷狹窄,四輪車進不去。李木棠便用潰爛的雙腿在焦土行走,看見一處窩棚,爛了木頭。乾乾淨淨大太陽底下,不知所措而今只留著頭驢。韁繩空落在地,驢被蒙了眼睛。驢餓得焦躁,李木棠的肚子很飽。早上吃的有滷驢肉,如若她願意,滋補身體中午還可以來一頓紅燒驢蹄。
至明至亮正午好天氣,雀目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想不明白。
李木棠前十四年活得勤勤懇懇又稀裡糊塗,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兩眼一睜一閉的事兒,有什麼好計較。別人要死她攔不住,也沒什麼法子,只要自己不挨宰,大不了蹬蹄子嚎個涕泗橫流——她就此過了一年又一年。可她現下醒過來,發現自己看不清楚,無法從房屋、屍體或是記憶裡還原一個確切的小春。是,小春已經有所腐爛的臉面是近在咫尺,但這是死物。李木棠無法以此為據、拼湊出抬起眉毛、眯起眼睛、咧上嘴角一個尋常笑容,更不會聽見她的聲音,問出許多本該如烈日一般燦爛的東西。小春喜歡吃驢肉麼?——如果她仍舊活著?李木棠沒有答案。她喜歡夏天麼,轉裙子的時候會踮起腳尖嗎?李木棠也想不出。好像沒一起回憶過故鄉,更不曾一起暢想未來。她們不是朋友,她不認識小春。可是小春自己,短暫十四五的年歲,何曾認清了自己麼?
一切的問題,小春也沒有答案。所以她根本不曾存在。
她分明曾經存在。
屋子裡冷。李木棠卻撇下手爐;午間的藥又不肯吃:她不屑於耍這些小把戲了。人生一世,空長智慧、空費靈魂,活著辛苦、死了慘痛,兜兜轉轉,竟不知所為何來。須知綠樹濃蔭每夏一換,殿閣棟宇猶有圮廢。故此暫將船櫓輕放,趁黃粱好夢不醒。一時山遠香近,紗窗清透綠梅影。脈脈消暑冰塊正滴漏,玎玲碎響珠幕才打起。脫了一身汙濁氣息,隴安縣主轉頭扮了坐上之賓。哪家高門顯貴?是那王家同范家的門庭。旋動香扇,桌上瓜果最甜。沒得請個戲班子吹拉彈唱聒噪不休,王能安連從前的叭兒狗也嫌煩,將其拱手送了李攢紅,自己一個戴孝女未嫁婦終日虛度光陰,對李木棠的到來也懶於搭理。她們攏共沒說成幾句話,五句有頭三句還是你來我往的客套,剩兩句所賴有平息府兵之亂這一樁例項方便大加褒賞。“是好事,不是麼?”王能安過了很久,似是昏睡中又有此自言自語,“男婚女嫁,自然成了家男人便老實,自然從了良女人也踏實。我昨兒在夢裡嫁了那燕人……”
她很久到底是沒有說明白,一場夢和邀請縣主到此的關係。她只問李木棠疼不疼,李木棠則說自己很喜歡。就這麼兩句話,兩人相視而笑又別過臉去,好似突然就引為知己又成為仇敵。“我不會去你的宴席。”王能安說,“……什麼宴席?我如何得知?打發時間的,飲酒行令的,賞花作詩的……總之不論你們榮王府如何觥籌交錯——我不會去。”
“我沒想過……這些宴會。”李木棠道。
“會有的。”王能安很篤定,“否則,豈非無聊至極?”
李木棠想自己可以養頭驢。還是算了。晉郎已經做過,不用她再貽笑大方。很長一段時間,她只怕連驢肉也不會吃了,這卻並不會對她有什麼影響。就像多死一個小春,少來一個王能安,對隴安縣主都沒有什麼不同。天地不仁,以外物為芻狗。她是隴安縣主做了一方天地,知效一官得快馬加鞭著效仿學習。很快,在最後一名暗娼離開長安的那晚,她在闔府小宴上祝酒。演出三分醉意,正高喊年年有今日吶,歲歲有今朝。小邵沒來由一句縣主,口中的酒立時便寡淡。不是第一聲了。自昨日魏奏回府為馬靜伯善後,短暫停留間不忘向親事府耳提面命,親王府親王國乃至整個榮王府必定有樣學樣,同生共死的交情終於變得階級分明。不是好意兆。她隨後連二哥都躲開,有意無意裝著左手落座生客,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