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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伴隨著他們的小小的菸捲,參與了他們大大小小一切的人生苦樂罷了。
我至今記得父親捱整時,總躲在屋角不停地抽菸。那個濃煙包裹著的一動不動的蜷曲的身影,是我見到過的世間最愁苦的形象。煙,到底是消解了還是加重他的憂愁和抑鬱?
第3節:往事如&ot;煙&ot;
那麼,人們的菸癮又是從何而來?
菸癮來自煙的魅力。我看煙的魅力,就是在你把一支雪白和嶄新的菸捲從煙盒抽出來,性感地夾在唇間,點上,然後深深地將霧化了的帶著刺激性香味的菸絲吸入身體而略感精神一爽的那一刻。即抽第一口煙的那一刻。隨後,便是這吸菸動作的不斷重複。而煙的魅力在這不斷重複的吸菸中消失。
其實,世界上大部分事物的魅力,都在這最初接觸的那一刻。
我們總想去再感受一下那一刻,於是就有了癮。所以說,菸癮就是不斷燃起的&ot;抽上一口&ot;--也就是第一口煙的欲求。這第一口之後再吸下去,就成了一種毫無意義的習慣性的行為。我的一位好友張賢亮深諳此理,所以他每次點上煙,抽上兩三口,就把煙按死在煙缸裡。有人說,他才是最懂得抽菸的。他抽菸一如賞煙。並說他是&ot;最高品位的菸民&ot;。但也有人說,這第一口所受尼古丁的傷害最大,最具衝擊性,所以笑稱他是&ot;自殘意識最清醒的菸鬼&ot;。
但是,不管怎麼樣,煙最終留給我們的是發黃的牙和夾菸捲的手指,燻黑的肺,咳嗽和痰喘,還有難以謝絕的菸癮本身。
父親抽了一輩子煙。抽得夠兇。他年輕時最愛抽英國老牌的&ot;紅光&ot;,後來專抽&ot;恆大&ot;。&ot;文革&ot;時發給他的生活費只夠吃飯,但他還是要擠出錢來,抽一種軍綠色封皮的最廉價的&ot;戰鬥牌&ot;紙菸。如果偶爾得到一支&ot;墨菊&ot;、&ot;牡丹&ot;,便像中了彩那樣,立刻眉開眼笑。這煙一直抽得他晚年患&ot;肺氣腫&ot;,肺葉成了筒形,呼吸很費力,才把煙扔掉。
十多年前,我抽得也兇,尤其是寫作中。我住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寫長篇時,四五個作家擠在一間屋裡,連寫作帶睡覺。我們全抽菸。天天把小屋抽成一片雲海。灰白色厚厚的雲層靜靜地浮在屋子中間。菸民之間全是有福同享。一人有煙大家抽,抽完這人抽那人。全抽完了,就趴在地上找菸頭。湊幾個菸頭,剝出菸絲,撕一條稿紙捲上,又是一支煙。可有時晚上躺下來,忽然害怕桌上煙火未熄,犯起了神經質,爬起來檢視檢視,還不放心。索性把新寫的稿紙拿到枕邊,怕把自己的心血燒掉。
菸民做到這個份兒,後來戒菸的過程必然十分艱難。單用意志遠遠不夠,還得使出各種辦法對付自己。比方,一方面我在面前故意擺一盒煙,用激將法來捶打自己的意志,一方面,在菸癮上來時,又不得不把一支不裝菸絲的空菸鬥叼在嘴上。好像在戒奶的孩子的嘴裡塞上一個奶嘴,致使來訪的朋友們哈哈大笑。
只有在戒菸的時候,才會感受到煙的厲害。
最厲害的事物是一種看不見的習慣。當你與一種有害的習慣訣別之後,又找不到新的事物並成為一種習慣時,最容易出現的便是返回去。從生活習慣到思想習慣全是如此。這一點也是我在小說《三寸金蓮》中&ot;放足&ot;那部分著意寫的。
如今我已經戒菸十年有餘。屋內煙消雲散,一片清明,空氣裡只有觀音竹細密的小葉散出的優雅而高逸的氣息。至於架上的書,歷史的界線更顯分明;凡是發黃的書脊,全是我吸菸時代就立在書架上的;此後來者,則一律鮮明奪目,毫無汙染。今天,寫作時不再吸菸,思維一樣靈動如水,活潑而光亮。往往看到電視片中出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