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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克好像遲疑了一瞬。他知道,妻子的情緒任性而不可捉摸,由一種隱秘不見的邏輯決定,那邏輯如同橋下水泥裡的鋼樑,堅不可破。而德克又恰好正為兒子的健康出生而興奮和驚喜,他當然會讓步了。
他剛颳了臉,乾乾淨淨,蓬鬆凌亂的頭髮也剪了。有些天他頭髮亂蓬蓬的,但是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這個時節,大瀑布荒涼的像月亮一樣。只有一輛長長的市政掃雪機神經錯亂一樣從風景公園壓過,把廢氣排在它碾出的轍印上。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一個人了。
“沒有旅遊觀光的人!這多好啊。”
德克開車進了風景公園,停在車位上。他沒關發動機,這樣暖氣會熱一些。這輛林肯大陸車的後座上堆滿了鮮花,鬱金香、風信子、水仙,雖然已經不是怒放的時光,但仍然香氣宜人,很是喜慶。這些花是從阿莉亞的病房裡搬出來的,大部分都是德克送給她的。
弗雷德?艾斯泰爾也到醫院給他親愛的金吉爾?羅傑斯送花。他這個紅頭髮的舞伴現在跳不了舞了。但是很快就會恢復的。
德克知道,和妻子一起帶這麼個小男嬰回家(只有五磅七盎司重卻這麼完美),他們的生命從此完整了。是的,永遠完整了!
車外颳著從加拿大來的偏北風,他們看到,冬天的天空像陶瓷一樣,呈現一種細膩明亮的藍色。經歷了11個小時的痛苦折磨,流了那麼多的血,還得了一場小小的但是卻會發燒的醫院傳染病之後,阿莉亞虛弱蒼白,搖搖欲墜。她親著、喃喃逗弄著臉紅的小嬰兒:“看見了嗎,小寶貝?看爸媽把你帶到哪兒了?帶到大瀑布了。”阿莉亞笑著,舉起錢德勒,胳膊輕輕顫抖著。(德克密切地注視著她。必要時他會幫她抱住孩子的。在醫院裡,阿莉亞發燒時精神錯亂,痛得不得了,那時阿莉亞大聲嚷嚷著什麼。它們可以稱為警告。他可是警醒的,警惕的。)
錢德勒給暖暖地包在一條藍色的山羊絨嬰兒毯中,他來回揮動的小手也帶著小小的連指手套。他充滿好奇地往車窗外看著。小小的魚嘴溼潤潤地,打著哈欠,圓圓的黑眼睛使勁睜大,向外凸出。他一會兒眨眼,一會兒眯眼。他的臉像是個小小橡膠球,額頭怪異地斜著,阿莉亞覺得像是一角乾酪。下巴呢,也像熔化了一樣,向後縮著。但是,他是個漂亮的嬰兒,他是德克和她的,外表一看就是。
阿莉亞興奮地說,“他能看見。我是說,他不只是睜開眼睛。他正在練視力呢。他好像對這些景色有格外的興趣,他在用眼睛看呢。”
你幾乎會相信,錢德勒能夠明白他在看什麼。當薄霧升上大峽谷,在河邊那些高高的光禿禿的榆樹和橡樹上,冰就會結成金絲銀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如同莫扎特的高音音符。童話中,有座跨越尼亞加拉河的冰橋,神奇的彩虹會出現,又會在眨眼之間消失。甚至是冰點之下的溫度,看起來熱騰騰的水汽也會不停地升上來。
他們正在看的是美國大瀑布。更大的馬蹄瀑布很遠,在山羊島的西南,從德克的車裡看不到,除非把霧錯看成它。
坐在車裡,他們數分鐘都默不作聲。
錢德勒扭動著,咕噥著。他小小的拳頭搖來搖去。他肯定是個多事的孩子,一會兒都不能安靜,脾氣又大。他皺著臉,那種表情像是一種動物似的焦慮。他的魚嘴打著哈欠。很快就又餓了:又要媽媽哺乳了。哺乳對於阿莉亞是種全新的、驚異的、無法抗拒的感覺,一種做愛般的感覺,讓初為人母的她措手不及。
想到這一點,阿莉亞就不由自主地笑了,像做夢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說:“德克,你覺得是什麼把我們帶到這兒來的?我們三個。”
阿莉亞用了一種中規中矩、關乎事實的聲音,彷彿她是一個客戶,在問她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