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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驚異自己竟有葬禮的一念——先生寫時,也就想著了嗎:
此心有一泛泛浮名所喜私願已了
彼岸無雙草草逸筆猶嘆壯志未酬
兩點半馳向桐鄉。真不願結束這寂靜的閱讀。從來是先生喜滋滋展開他謄清的手稿給我看——很久很久前的事了——此刻驚覺:這是我頭一回未經許可看他的稿本,在他的家,我做著不該做的事。他會活著回來麼,就這樣,木心斷然遺棄了畢生的稿件……三點整,我又置身轟然擁擠的重症病房,闖進狹小的機器間。六天後得知,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活著的木心。
慘白的日光燈照。門口護士說,氣管鏡吸痰剛做過,剛撤除。我不再注意滿屋器械,直趨床頭:木心,雙眼微睜,並不在看,眼角凝著淚滴,在膠帶與插管的縱橫牽制中,向內縮卷的雙唇,開闔著,如一條魚被取出水面,奮力喘息。因這艱難的喘息,他的整張臉以我從未見過的姿勢由枕面昂然仰起下巴:這是他入院後唯一一次受難而掙扎的模樣。但他分明不知道自己的掙扎。一個全然喪失意識和氣力的人,才會使身體——主要是頸脖與腦袋相連的部分——這樣地交付給固定的痙攣。
我放聲大哭,憤怒地面對這張臉。木心不理會,就那麼昂著臉,奉獻般地固定著同一的姿勢,喘著,當我的面,頑強毀滅我對這相貌的所有記憶。
夜裡回到北京,開始寫訃告。我從未做過這種事。先生沒有單位,向宏說:「你來寫吧。」六年前木心的書第一次在中國大陸出版,我寫過一篇推介,現在竟是寫著先生的訃告了。空出死亡年份與日期那一欄,我很久不知如何接著寫。「你們要保持想到死亡。」先生一再說。我想的,從小就想,如今我要對先生說:真的死不是「想」,是那間機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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