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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晗:可憐一覺開封夢大時代中的知識人不難想象,假如沿著學者的道路走下去,吳晗在史學上的成就也許不在胡適的其他幾個高足,如顧頡剛、傅斯年、羅爾綱之下。除了胡適,當年影響吳晗學術風格的,還有清華諸師長蔣廷黻、雷海宗、陳寅恪、張蔭麟等大家。胡適教會吳晗的,是考據學,蔣、雷二人,教導他治史還必須運用綜合研究方法;而介乎於師友之間的年輕才子、史學家張蔭麟則啟發吳晗,史學作品要文采斐然。另外,陳寅恪的考據方法對他的影響也非同一般。因為博採眾長,而且一開始就有方法上的自覺追求,吳晗本來是大有希望為中國的現代史學提供一種新的範型的。
可惜得很,吳晗所處的時代,並不是一個能夠讓學者們坐在書齋裡安心治學的時代。幾乎就在他考取清華的同時,“九·一八”的隆隆炮聲就從東北方向隱隱傳來,令人揪心,令人不安。在吳晗的性格中,有沉得下心的內向一面,但也有騷動不安的外向一面。就在人們以為吳晗潛心學問的時候,他那充溢著良知和熱血的心靈深處,卻隱藏著難以言狀的苦悶。在胡適留在大陸的大捆來往書信中,保留著一封頗有價值的吳晗來信。在信中,吳晗以令人驚訝的激烈語調抨擊了在國難面前“卑鄙無恥、喪心病狂的政府”和“麻木不仁、渾渾噩噩的國民”。他悲憤地說:“看著人家出賣你的父母兄弟,聽著若干千萬同胞的被屠宰的哭聲,成天所見到的訊息又只是‘屈服’、‘退讓’,假使自己還是個人,胸膛中還有一點熱血還在著的時候,這苦痛如何能忍受!”
這是一個熱血青年發自內心的痛苦,這痛苦幾乎貫穿了吳晗的半個人生,以後他的種種變化都可以從中找到端倪。“五四”以後的中國知識分子,通常同時具有兩種關懷,一種是與自己的專業志向相聯絡的知識關懷,另一種則是與知識分子普遍良知相關聯的社會/政治關懷。比較起來說,前一種關懷比較“現代”一些,那是要等到“五四”以後,知識分子作為一種獨立的職業群體出現以後才產生的;而後一種關懷則源遠流長,是中國士大夫獨特的精神遺產和歷史傳統。如果處於太平盛世,像吳晗這樣具有學術天賦的學者,本來僅憑明史這門專業就足以安身立命。但他偏偏身處亂世,知識分子內心那普遍的良知不可能不折磨他。在危機四伏的現代中國,一個學者欲潛心問學,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不僅要有“隔離的智慧”,而且還要有點“學者的自私”。但年輕的史學家吳晗縱然有“隔離的智慧”,卻不能強迫自己心如枯井,漠然世事。他畢竟是有良知的。良知使他痛苦,又不知何去何從,這等於承擔了雙份的痛苦。無奈之中,只能向自己所信任的恩師求助,希望胡適能夠指點迷津。
吳晗:可憐一覺開封夢(2)
胡適究竟有何回覆,如今已無從查考。但幾個月以後,胡適在《贈與今年的大學畢業生》文章中,教導學生在國家蒙辱的關頭,更要有科學救國的信心這一番話,不妨視作對吳晗的間接回應。看來吳晗是受了一點胡適影響的,他在《清華週刊》上發表的第一篇雜文,就嘲笑了學生進城搞愛國運動是“一窩蜂”和“趕時髦”。不過,不介入政治運動,並不意味著吳晗內心風暴的平息,只不過換了一個方式,在書齋內部,透過讀書和治史,緩緩發洩而已。我們可以發現,這一時期吳晗所選的一些明史題材,多少與內心未實現的那一層社會關懷相關,比如《胡惟庸黨案考》考證的是明朝初年朱元璋為獨攬國權,迫害宰相胡惟庸而製造的特大冤案。作為一個明史專家,他最敬佩的是明末那些有骨氣、有氣節的東林黨人。1933年春,吳晗在舊書攤覓得一冊描寫東林黨人與閹黨鬥爭事蹟的《碧血錄》,激動地在書後寫道:“讀完此書,胸中不知是甜是辣,因想及自己將來如何死,若死在床上則未免太笨拙,最好是自己作一主意,想一灑脫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