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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還是下決心給董柳寫了一封信,約她到天都公園門口見面,管她有沒有男朋友呢。我不要什麼道理,什麼條件,想寫就是最大的道理,把為什麼問過來的問過去,自己也給問糊塗了。那天我吃了晚飯就去了,在路上想著她會不會也像屈文琴一樣,晚來十幾分鐘,在心理上爭取一個主動?雖說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不願理解,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教我失望。我在七點半準時到在公園門口,正想找個好位置等一會,就聽見有人叫我,是她。我說:「你已經來了?」她說:「你說七點半,我怕遲到了,就提前來了。」我心中一熱說:「你真準時啊。」她奇怪地望我一眼說:「你自己說的七點半,我都來好一會了。」我說:「好,好。」又說:「你來了應該找個地方躲起來,看我等得不耐煩了走過來走過去的,你再出來,喘著氣告訴我說路上堵車了。」她羞羞一笑說:「不想那樣。」我說:「好,好。」我要去買門票。她說:「我來早了,就買好了。」我笑了用電影中的口氣說:「你,大大的好,架子的沒有。」她說:「不想那樣。」就進了公園。在公園裡有兩個小孩追著玩,前面一個回頭望著後面追的人,一頭撞在她身上,她馬上扶住了說:「小心,小心,會摔著的。」孩子笑著跑開了。我看著心裡很溫暖,想起有一次跟屈文琴搭公共汽車,一個鄉下女人擔著一擔雞和蛋,售票員不讓上車,她拼命擠上來了,擔子碰著了屈文琴,她大叫一聲「小心點」。售票員要那女人買兩張票,她不肯,屈文琴說:「佔了這麼多地方就要買這麼多票。」我碰她一下,她才沒說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太公式化了,我甚至覺得事情的展開太順利太平淡,沒有阻力就無法使感情的力度得到充分的表現和證實。董柳太相信我,我說什麼都是真的對的,這簡直使我對她產生一種憐憫以至憂慮。如果不是碰上我而是碰上一個玩心眼的人,那她會是什麼命運,還不哄得她一愣一愣的?有一次我對她說:「說真的你猜我讀過研究生沒有?」她說:「讀過。」我說:「說真的我在北京漂了幾年,混不下去了,就冒充研究生回來了。」她說:「讀過。」我說:「你也沒檢查我的檔案,我現在跟你說真的,我那幾年在打流。」她說:「讀過。就算沒讀過也不要緊,但是你讀過。」我說:「虧你碰了我,碰了別人就給騙去了。」她說:「我一個小護士,他騙我幹什麼?」我笑了說:「騙你幹什麼?騙不了你的錢騙你的人,騙不了你的人騙你的感情。」她望著我說:「我就那麼不會看人?」這倒使我覺得非得跟她好下去不可,不然她跌到壞人手裡花花公子手裡怎麼辦?我說:「將來我們沒有房子你可別怪我。」她說:「這不是有一間嗎?已經很好了,我們現在還跟做學生差不多,四個人一間也過來了。」我說:「那你準備跑路,每天來回就是兩個多小時。」她說:「閒著也閒著了。」我說:「我這個人不喜歡當官,對權力一點感覺都沒有。」她說:「當老百姓的總是多數。」我把自己擔憂的事說出來,對她都不是個問題,我索性說:「真的到那天呢,別人都要搞個車隊去接親,還要花車,再擺幾十桌,我們就算了。」她說:「你說算了就算了,你買一套紅衣服給我穿,我要你買的。」我說:「這麼說就沒有障礙了,你今晚別回去算了,反正現在新娘子一百個有九十九個是舊娘子,我們也不能免俗。」她說:「那不行,我就願意做那百分之一。」我說:「昨天我填登記表,在職務那一欄填了科員,括號,享受科級待遇,在婚否那一欄填了未婚,括號,享受已婚待遇。」她抿著嘴笑,連連搖頭,表示不信。那天去登記了,她說:「我這一輩子就歸你了,你不變心就好。」她催我去買紅衣服,我們就上街去了。她還捨不得買太好的,我覺得太委屈了她,一輩子也沒讓她當一天的主角。我說:「我現在只有這麼大的能力,欠了你的,有一天我會還你的,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