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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已持續三週。端午向她推薦的芹菜汁療法沒有什麼作用。
起風了。黃沙滿天。屋外的天色再度陰沉下來,似乎又要下雨。他最好立即動身,否則等雨下起來,他也許根本打不到計程車。
當然,在所有的這些瑣事之外,還有一件更為棘手的麻煩在等著他。
他家在唐寧灣的房子被人佔了。這件事雖然剛剛發生,但其嚴重程度卻足以顛覆他四十年來全部的人生經驗。他像水母一樣軟弱無力。同時,他也悲哀地感覺到,自己與這個社會疏離到了什麼地步。
他躺在床上,把這件事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遍,直到聽見有人按門鈴。
這是一個冒失的來訪者。既按門鈴,又敲門,想以此來強調事情的緊迫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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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名叫駱金祥,自稱是龐家玉的鄉下表叔。他來自鶴浦所屬長洲新區的官塘鎮。此人面容蒼老,卻又染了一頭烏髮,使端午很難判斷他的實際年齡。他的一個兒子死了。另外一個兒子和一個姑娘則被派出所的人抓了進去。
&ldo;我那姑娘是一個啞巴,你是知道的(端午其實並不知道)。國勝是從六樓的陽臺上摔下來的,他的舅舅是一個殺豬的。而事情壞就壞在那個從新加坡回來的大學生身上。醫院的外科主任一口咬定,毛毛處於植物人狀態,可以隨意處置。毛毛不是別人,正是龐家玉的小學同學。小時候,兩家的大人還提過娃娃親。國勝叫龐家玉的父親為岳父大人,村裡至今還記得這段老話。&rdo;
老駱一會兒眼淚汪汪,一會兒強作笑顏,把事情說得顛來倒去。他倒不是故意的。
長洲一帶是下江官話與吳方言的混合區,老駱的話音很不好懂。他根本不理會端午遞過去的餐巾紙,而是將眼淚和鼻涕偷偷抹在自己的褲襠裡。為了弄清楚整個事情的原委,譚端午不得不多次打斷了老駱的陳述,透過不斷的提問,將那些片言隻語,小心翼翼地縫合在一起,使它符合時間上的先後關係和邏輯上的因果鏈。
老駱的二兒子名叫駱國勝(小名或許叫毛毛),起先在長江上經營挖沙的生意。有了一筆積蓄之後,就在長洲鎮上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商品房。拿鑰匙的那天,國勝辦了一桌酒席,將父母、哥哥和妹妹都請來吃喜酒,一家人歡天喜地的。飯後,兄弟倆靠在臥室的陽臺上抽菸閒聊,趁機消化一下滿腹的食物,以及喬遷新居所帶來的喜悅和妒忌。國勝是一個大胖子,陽臺的鍍鉻欄杆吃不住他的體重。它悄悄地鬆動,變形,乃至垮塌。國勝在完成了一套業餘的高臺跳水動作之後,從六樓栽了下來。他被送到醫院後,並未馬上死去。財務室對帳單上的債務已經超過了10萬,可他還在那硬挺著,不肯離開這個世界。
有點不太懂事。
最後,極富道德感和同情心的外科主任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把駱金祥夫婦,還有國勝那過門不到一年的新媳婦叫到了監護室門外的走廊裡,對他們暗示說,即便最後能搶救過來(這樣的機率微乎其微),也是植物人無疑。這樣拖下去,銀子嘩啦啦地流走,什麼意思麼?
聽他這麼一說,國勝他娘一連暈過去了三次。
最後出面解決問題的是國勝的大舅。他是個殺豬的,心硬如鐵。他走到國勝的床邊,捋了捋袖子,趴在他外甥的耳邊,平生第一次用溫柔的語調對他說:國勝啊國勝,你這麼硬撐著,有意思嗎?俗話說,甜處安生,苦處花錢,你上路去吧。這事不要怨你舅舅,實在是你娘和你媳婦的主意。說罷,他抱住那&ldo;討債鬼&rdo;的頭和腳,往中間一窩,老二抖了抖腿,這才嚥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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