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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街上回來,準備到食堂去吃飯,大徐開車回來了,在我跟前停下說:「大為,今天我請你去吃鍋面。」我上了他的車,開車到鍋麵店坐下,他說:「剛才馬廳長看見你了。」我說:「馬廳長天天看見我。」他說:「我上次在醫院提醒過你的。」我說:「不見得有那麼危險吧,馬廳長畢竟是馬廳長。」他說:「誰都是個人吧,是人就有順眼的事也有不順眼的事。」我說:「那我也是個人吧,我也有順心不順心的事。不順自己的心去順別人的眼,那我成了個什麼?」他說:「有些人看你順眼不順眼吧,無所謂。可另外一些人呢?那就非同小可!平時看不出,關鍵時刻他心裡轉一下彎,就是你我一生的命運。」我說:「這麼嚴重?」他說:「說起來你還是個研究生,你比我更懂中國的事情。」我說:「我懂是懂,可人人都那麼懂,這世界還有什麼希望?中國人太聰明瞭,可這種聰明上層樓登高一看就是蠢呢。」他笑了說:「原來大為你想著世界的希望在你身上。」這時鍋面端了上來,一大海碗,每人一隻小碗,夾著吃。我說:「馬廳長他真的不高興了?」他說:「誰知道?不過要我是馬廳長,你就玩完了。我這麼想是不是太小人了點?我只知道人就是人。」我說:「如果真那麼著吧,有些人他人還是人,有些人他人都不是人了,是──」我差點說出「奴才」兩個字,「是什麼,我不知道。」他說:「大為該講的我都講了,你還說施廳長守著一個念頭比頑石還頑石,你也差不到哪裡去,一個人看別人總是看得清楚的。」我說:「那我以後想著點吧。」又說:「撐破天也就是不要那粒芝麻。」出來上了車時他說:「大為我今天跟你講了什麼沒有?如果講了點什麼那也是哥們來真了,你可別拿出去說,我有老婆孩子可陪你不起。」我說:「你提醒我就是小看了我,我的嘴就那麼碎?」他說:「那好,那好,是哥們弟們。不過我也沒說什麼。我說了什麼?什麼也沒說。」
☆、13、一種恐懼
一千多塊錢可以救一條命,可沒這一千多塊錢就要死一個人,這個事實給了我很強的刺激。我學醫八年,畢業後雖然沒有成為一個醫生,但珍視生命的觀念仍然根深蒂固。我觀察周圍,察覺到很多人在一種優閒中失去了體驗他人痛苦的能力,他們對別人的痛苦能夠保持那樣平靜的心態。就說那天吧,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對跪在跟前求憐的人都視而不見。我離開那極度貧苦的山村已近十年,卻還沒有喪失這種能力,我感到慶幸。可我常常感覺到這種同情心實在太蒼白了,除了同情我實在也不能做點什麼。那天在華源,我在街上碰見一個賣桔子的老人,一毛錢一斤,我說:「八分。」他馬上就同意了。選桔子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家離縣城有三十多里地。我問他是不是搭車來的,他說:「幾分錢一斤的東西還搭車?肩膀車!」他拍一拍肩膀。桔子要種,要收,要擔到城裡來賣,有幸賣完了還要走回去,前前後後就是幾塊錢。那天我買了十斤桔子,給了他一塊錢,他連聲說謝謝。我所能做的就是買幾斤桔子。有好多次我在菜市場看那些剖鱔魚的人,手上劃破了好幾處,用膠布纏起來雙手仍整天浸在血水裡工作,我在心裡嘆息,許許多多的人在生存的重壓下就是這樣活著。可我所能做的也就是一聲嘆息。在經過了赤腳醫生的事情之後,我不得不用一種新的眼光來看錢這個東西。有了這種想法,我覺得廳裡用錢浪費實在太大了,這對那些苦人兒實在太不公平。有些人賺錢是何等艱難,而另一些人花錢又是何等輕快。這以後到賓館裡去起草檔案,我就推給丁小槐去。我心裡明白那些錢還是用掉了,我的自我安慰並沒有真正的意義。
這天我去車隊找大徐,看見他正在擦一輛新車。我說:「這也是我們廳裡的車?」他說:「我現在開本田了,那感覺硬是不同。」他告訴我廳裡又買了兩臺進口車。我問本田多少錢一臺,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