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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後,周燮憑功一路做到了揚州郡治中從事,從一個七品寒門,一躍成為五品官吏。要知在九品官人制度下的晉朝,寒門出身的人,最高也做不過六品,周燮已算是個特例。
而傅家老太太,好像特別喜歡幹愛屋及烏的事,看在周燮是陪伴長子走完生命最後一程的人,又千里扶回家主的靈柩,對他格外照顧,還親自為周燮說合了一樁親事。
此事在當年,同樣在世家間引起過一陣議論,邱氏事先也是瞞著傅驍,等傅驍從別人嘴裡聽說母親給一寒士子牽線說媒,心都要驚裂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便是所謂的“愛子如命”嗎?對待亡子身邊的一個小小文吏,竟也能青眼至此。幸那周燮還算有幾分才幹,頗得上憲賞識,這件不大不小的風波才算遮了過去。可傅驍依舊不喜此人。
果然他預感不錯,今日,此子又來壞傅家事!
“母親,您事先不問過兒子,卻信由一個外人?”
傅驍就知道,這樣一個又陰又毒的招數,根本是坊間無賴的法子,母親她如何想得出來?周、燮!傅家待他不薄,他究竟想做什麼?
“您可知,今日之後,孩兒的官聲,你孫兒的前程,傅氏世代的名譽,都被你這一跪斷送了!”
邱氏聽見這話慌了神,白著臉哆嗦:“怎會,陛下一向厚待我傅家……”
傅驍悽然閉了閉目,母親當真不知道嗎,陛下厚待傅家,只因未來的太子妃出自我家啊。
他望著跌在那青石道上孱弱欲倒的老母親,目光既悲且涼,血紅著眼長嘆一聲:
“罷,阿母生我養我,兒子今日便舍了官名不要,這就去向陛下辭官求情,定救阿母一救。”
他想不到除此以外,還有誰能令大司馬收兵,眼下只有寄希望於陛下仁慈了。
() “兒……”這句話如一張定鬼的符咒,一下拍在邱氏的腦門子上,驚得她的魂兒都顫了。
她一世綢繆,所為的便是傅氏兒孫官能越做越大,傅氏門楣一代比一代興旺。她的長子要配享太廟,她的驕奴要位列宰執,她的安兒要做太子最倚重的從龍之臣,這才行啊!這才行啊!
辭官,豈非比挖去她的心肝還疼?
“驕奴別去,別去!你可是副相,是朝廷股肱……”邱氏站不起來,凌空伸手向前掙扎著爬了幾步,邊哭邊道,“不然咱們去求一求王氏,王傅兩家是姻親,求王氏說個情還不成嗎?再不然、母親去給阿纓賠個不是,對,賠不是……她心腸軟,不會坐視傅家出事不管的……”
傅驍背對著她,充耳不聞,木然地解下頭幘與官印綬帶,走向那已經看傻了眼的車伕旁邊的馬車。
才將登車,另一輛馬車擦肩駛來,卻是在太學授課授到一半的傅則安,聞聽烏衣巷出事,立即曠了職匆匆趕來。
傅驍看見風華正茂的侄兒,一直含在眼眶的那滴淚終是滴落。
他在面色慘白的傅則安雙肩上重重一按,“安兒,傅家——”話音難繼,只餘搖頭。
而後,傅驍登車向宮城而去。
傅則安則怔怔地走向伏在地上的祖母,低頭望著神容慘淡的老人,“祖母,是真的嗎,您當真去威逼阿纓?您是想,活活把她逼死麼?”
“安兒……”邱氏已知災難臨頭,再不復片刻前的囂張氣焰,趴在地上哀哀落淚,“你快去追回你二叔,不要讓他進宮辭官……”
傅則安憫然地看著祖母,偏過頭,目光隱疼地望著那條長而華美的黛瓦長巷。
他既不知道,祖母怎會如此昏聵,也不敢想,阿纓聽到那些話該是何等心情。
他那日在行宮下脫口說了句“遺腹子”,後悔莫當,而今日阿纓所聞,卻比那日更酷烈殘忍十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