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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發,在七月十三日清晨。
朝霞滾得正好哇,幾乎整面天空都燦燦地呈現出旖旎婉轉的色澤,高處燙金邊,雲底泅桃花,使琉璃瓦浩然似蒸騰有煙氣,令脊獸黢黑渺小竟不值一提。興明宮不復皇城宮闕,一腳踏入分明蓬萊仙館。何妨逸興遄飛,怎不身輕如燕?困守前朝亦敵亦友的影畢竟走了許久,迄今仍堅持在辟雍學宮修身養性,任榮王每日一請拒不迴鑾;西側宣議殿今兒又事少早散,老太師新病,兵部侍郎朱兆奉孝,中書令乘勝追擊是戶部及御史臺頹勢盡顯,十道採訪使不日抵京盡有大展宏圖好基業;寧泰宮又有馬靜禾喜訊,道是母親難得清醒,痛定思痛非但既往不咎,啟程還將往翠微宮暫避鋒芒。使暫代十二冕旈、才於宣議殿萬眾矚目一個十九歲少年難得糊塗:曾幾時,也似這般健步如飛:自思萃閣、自馴馬場、自奉明堂,轉眼就跳上八級高階,跑進塵封已久的寧泰宮。舅舅總是得了恩典,閉目養神會坐在東面那把玫瑰椅上,倒教母親侍立一旁、端茶奉水;小之有時在門外一晃而過,就打斷他關於“尊卑有序”的腹誹……多麼無能為力的年少時光,渺遠、虛幻、熱烈,一如頭頂這萬丈霞光——
一瞬鋪天蓋地,滿滿當當、順理成章;一瞬又銷聲匿跡,無從追尋,淪為空想。輕盈如鳥中空的脊骨復又沉重,無所不能的孩子做回平庸之輩:他一隻腳跨出去,並非踏入母親身前,卻落在京兆府州獄:紀王狎妓——偏在此多事之秋。據說先被李蔚巡城的金吾衛拿住,朱兆攔了訊息,樂不顛顛請人通傳,甚至自個溜出太師榻前專等在宣議殿外,是半分不怕私下勾連金吾衛之事被借題發揮。“……畢竟人是我祖父舊年門生,金吾衛供職……”諸如此類的胡話,戚晉也懶於搭理;更險惡那雙得意洋洋的小眼睛,此刻指不定怎麼陷在臉頰肉裡惡狠狠放著光呢,“實在出人意料。你卻不知那中書令怎麼講,居然說人不分好賴乃先天之症,沒了理智規束自然貪求生理慾念——也是可憐。”
今日是誰人叫囂,要徹查矩陽郡王納妾過甚來著?可好賴皇帝暫避鋒芒,沒瞧著甚至有人膽敢以三宮六院為憑,一把火燒得簡直冒犯天顏。彼時戚晉攔得住大不敬之語,今日自然也能親自去領回自己弟弟。卻看那牢獄居然平平無奇,尤其與京中大理寺獄相較,更是營造也粗糙,守衛也松泛,紀王戚旻稍微挨著都顯出可憐。不通人事的三弟弟脖頸又長了些白嫩淨肉,倆大眼睛無知著流露出惶恐。老天爺,他連衣服都沒穿好,不知怎得就被金吾衛捉進來,同一群歪脖子斜眼睛的嫖客關在一處,甚至當下都認不出戚晉來。等做哥哥的擎燈走近些,忽然那倒黴孩子大步撞出將將開啟的牢門,撲上前來就得涕泗橫流。戚晉難道能躲開,明知是自己親孃下毒蒙了人心智,甚至本意是要取弟弟性命?朝霞碎了一地,橙黃橘綠渾水深有千尺。紀王狎妓,長兄榮王包庇,親家中書令蒙羞……還嘴硬說獨善其身麼?又如何力挽狂瀾?
時候好巧不巧,出得州獄未上馬車,過甬道見衙役聚集為連日頂班不歇大有不滿;府吏倉皇支應兩眼發青想也是精疲力竭。民間土窯取締,大有刁民流竄禍亂,戚晉有所耳聞;何況方才生了怯陣之心,現下更懷戴罪立功之意,腳步當下一緩,且讓小邵將先弟弟送回,自己留下主持大局是義不容辭。如此沒了時候,轉眼便是午後,忽聞衙外擂鼓,穿前堂有坊正陪同苦主呈報殺人兇案,據說現場殘忍異常,各個戰戰兢兢是面如死灰。戚晉才唸叨回府並阿蠻用飯,返身落座且就審結此一案罷。苦主不知他官階名姓,撲倒叩頭直叫“青天大老爺”,前因後果一時講不明白。幸而這中年農婦身畔是跟了個正值壯年的兒,上堂至今面色陰沉戚晉本當他是個啞的,卻竟然竟不鳴則已,一鳴不吝雷霆萬鈞:
“草民狀告——殺我父親……草民親眼所見——是榮王府、親事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