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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楊:在大陸捱餓……
問:怎麼捱餓呢?你家裡還有人在大陸嗎?
柏楊:有姊姊、弟弟……我從小沒有母親。我繼母曾經把我拴在床腿上來打!我的父親在外地做事……
問:你家在開封,是嗎?
柏楊:在開封。我父親一回來,就是我的春天。父親回來的那幾個月,繼母待我好——好得不得了!她是個旗人,能說善道。父親剛剛一出門,她立刻就翻臉!我從小就受這種虐待。我現在手背上還有疤,幾歲時候,一到冬天,我的手全凍爛了。我從小就受苦,一直到大學畢業,跑到東北去……
問:我記得你是東北大學的……
柏楊:是呀!我在四川三臺唸書。那時候窮學生哪有錢?幸虧有個學生公社,你記不記得?
問:哪有公社?
柏楊:你那時候還小……
問:哪裡小?我也是抗戰流亡學生呀!我比你只小几歲。人家偏偏叫你柏老、柏老。
柏楊:(笑笑)學生公社是基督教辦的。冬天每個人可以借一件棉大衣;學生有貸金。貸金不夠吃……
問:我們都是這樣。
柏楊:花生米也吃不起呀!抽菸,幾天買一支。(他珍惜地看看手指間的香菸,猛抽一口,在煙盤裡捻熄)
問:你那時候就抽菸啦?
柏楊:(歉然笑笑)那時候就抽菸了。
問:(笑著)受罪!活該!
柏楊:連碗豬肝麵也吃不起!根本不可能!
問:那時候吃碗牛肉麵,就是打牙祭呀!
柏楊:牛肉麵!那還得了?那是富豪之家呀!
問:(笑)四川牛肉麵,很辣很辣,現在在愛荷華也吃不到!
柏楊:勝利以後,我在東北大學已經畢業了。同學們說,到瀋陽去玩玩吧!我冒險精神也蠻大的,到瀋陽去吧!我在瀋陽辦《東北青年日報》,在遼東學院教書。後來我就跑到北平。
問:1948年嗎?
柏楊:1948年。餓得發昏——北平路旁有“茶湯”攤子。我和一個朋友在街上走,餓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沒有錢吃一碗茶湯,那是我特別喜歡吃的。我一面走一面罵:“什麼東西?捱餓!活該!你沒有本領!”朋友問我:“你罵誰?”我說:“我罵我。”我沒有能力,我吃不起茶湯,我就應該罵自己,誰也不能怪!
爐邊漫談(6)
問:你什麼時候離開北平?
柏楊:1949年。
問:我和你同時在北平!
柏楊:我到青島……
問:經過濰縣,對不對?
柏楊:對!
問:我們走同一條路線!
柏楊:我們五六個人走到青島,住在一個學校裡,窮得乾淨利落!我到菜市場,身上只有一條褲子。一塊錢,人家說,好!要!我就當場脫下褲子給他。那時候也二十八歲了,大學畢業,在遼東學院當副教授,居然餓得當場脫褲子!後來到上海,住在臨時搭的難民收容所;從上海就到了臺灣,上海還在打仗……
問:那怎麼能說共產黨把你俘虜過去了?
柏楊:我從來沒有被俘過,但調查局說我被俘虜三天!思想是累積成熟的,三天就變了嗎?但三天卻是“加入叛亂團體”——就掛上了鉤!掛上了鉤就是死刑。我到了臺灣簡直沒辦法呀!我的脾氣又不好,老犯上。
問:你的這些生活經歷對你寫作都有影響?
柏楊:是。我對“苦”很敏感,現在有人覺得我花錢花得太厲害……
問:是報復心情。
柏楊:不是報復心情。我說,第一,我受過這麼多的苦,我知道錢的重要,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