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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這麼說還是不夠痛快。&rdo;司令官說著站起身，探出一隻長臂、越過桌面，朝光頭青年伸去，隨即緊緊握了手兒，又環視諸人一圈，道，&ldo;各位，這位老弟臺功在家國，莫說邀薦十四位貴客前來，就是一百四十位，咱們也沒有二話可說‐‐是罷，艦長？&rdo;
艦長也跟著站了起來，道：&ldo;當然當然。&l;上元專案&r;是維護國本的一個案子，我僅知其梗概，久欲聞其詳，既然老弟親自參與了，倒可以在這航行途中說與咱們聽聽‐‐&rdo;
&ldo;不不不‐‐&rdo;光頭青年搖著手，竟有些窘急之狀，&ldo;不值得說的、不值得說的，我也不會說、說不上來。&rdo;
倒是司令官好整以暇，又擠弄了一陣眉眼，示意大家復座，轉臉低聲同艦長道：&ldo;既然如此，那麼這批同志便無須&l;清點&r;了罷？&rdo;
艦長點點頭，看一眼腕錶，道：&ldo;馬上就要過上海了，屆時得全艦熄燈，否則岸上瞅見動靜，來一個亂槍打鳥，咱們就斷無活路了。這樣罷‐‐各位先請回鋪位去，闖過了這道鬼門關，咱們再作打算。&rdo;
這麼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似乎就是端午節這天&ldo;夜審&rdo;的結論和判決了。家父當時只知道個人逃過一劫，而國家和政府卻正陷入一個其大不知凡幾的災難之中。這個幾乎可用&ldo;淪亡&rdo;二字形容的災難彌天蓋地而來，改變了數以億萬計的中國人的命運。然而在離開艦長官廳的那一刻，家父的肩膀上按過來一隻溫熱厚實的大巴掌，他扭臉一看，與光頭青年四目交接，聽見對方低聲說了兩句：&ldo;一切不會有事的，請您老放寬心。&rdo;
家父當下愣了愣，只覺那掌心傳來一股源源不絕的暖意。在接下來有如行走於迷宮之中的幾分鐘裡，光頭青年告訴他：這艘軍艦原本是要航向一個叫海南島的地方，彼地隔絕於廣東省雷州半島徐聞港外海，應可作為&ldo;國府&rdo;秣馬厲兵、養精蓄銳的復興基地。若能在海南島稍事喘息、再圖反攻，大局當在三數月後略有轉機‐‐因為廣東省畢竟是國民革命發源之地，黃埔建軍、子弟皆出於此，料應在結合閩、桂、黔、川各省兵力之後培元固本，可效抗戰時期拉長所謂&ldo;前後方戰線&rdo;的攻守之略徐圖剿匪。只不過此艦負載過於沉重，船身吃水太深，經不起一點風浪。且行進遲緩、燃油益耗，如此貼岸潛渡，雖然能節省一些油料，卻要冒上極大的風險‐‐因為沿岸港市之淪陷敵手者皆有海防重炮設施，一旦算計得不準，在白晝時分透過火網覆蓋之地，便有遭敵擊沉之虞。然而，光頭青年卻如此作結說：&ldo;吉人自有天相。在下是這麼想的：既然能苟全性命到今天，就一定見得了明日！&rdo;
家父回到那兩席大的小天地裡，什麼旁的話也沒說，只對家母笑笑，抬手按了按家母的肩膀，道：&ldo;吉人自有天相，既然活到了今天，一定見得了明日。&rdo;
家母則回了他一句：&ldo;你的手好燙，莫不是發燒了？&rdo;
家父在回憶到這裡的時候突然頓了一頓，沖我苦苦一笑，眼角湧出兩泡清亮的淚水來、哽著聲道：&ldo;我既沒生病、也沒發燒，心裡憋著一股子窩囊，跟誰也沒法兒說‐‐&rdo;
&ldo;什麼窩囊？為什麼不能說？&rdo;我有些慌，打心底發起怵來，生怕他一個忍不住掉下眼淚、或者放聲哭了，那我還真不會對付。
家父幾度欲言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