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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抱著一種忐忑的意緒,我繼續和紅蓮維持著那種盡情墾掘對方身體的遊戲關係。然而在另一方面,我隨時隨地能夠意識到自己對她的隱瞞和提防。比方說,我始終沒有告訴她,其實我後來從彭師母那兒聽到了&ldo;鐵頭崑崙&rdo;初展神威故事的更多細節,我還知道她的爸爸就在那一次事件中結識了一個後來當上資政的人物。這種隱瞞和提防或恐只是男女之間一個無足輕重的、玩笑式的角力,彷彿握有某個(儘管並不重要的)秘密的一方便取得了某種精神上的、極其抽象的優勢。我甚至偶爾還會這樣想:等我老了以後‐‐我是說要等我老到都已經不知道雞巴硬起來是個什麼感覺以後‐‐我若突然把我所知道的歐陽崑崙告訴紅蓮,那麼,她的臉上會出現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呢?
然而,無須等到那麼久‐‐我在三十五歲那年便已瞿然驚見自己所握有的秘密其實微不足道,且在我自以為比紅蓮多知道了一些什麼的時候,早就成為握在別人手中的某個秘密的一小部分‐‐家父朝我擺了擺手,意思是&ldo;不要再掃了&rdo;。我放下笤帚和簸箕,隨他走進他的房間。門一開,撲面迎來的是一陣混合著蟑螂蛋、黴斑、潮透了之後蒸出鹽漬酸梅香氣的油印資料紙和蛀蟲啃齧成粉屑的楠木所發出的味道。我許多年未曾進入這個房門,忽然產生一種裡面比以前小了很多的錯覺‐‐稍後才注意到這錯覺是因為房間裡又堆疊塞放了較原先多出幾倍不止的書籍、圖錄、捲軸和資料夾,最令我訝異的是書桌右邊多了張矮几,下置滾輪,几面上端端正正架設著一部我從來不曾碰過、也不曾想到會去使用的電腦。
&ldo;九年代了嘛。&rdo;家父大約是從我看那電腦螢幕時目瞪口呆的神色中揣摩出我的驚詫,便帶些赧意地說了一句。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輪到我面紅耳赤、骨悚心虛‐‐家父從電腦主機和矮几之間的fèng隙裡抽出一個牛皮紙封遞過來:&ldo;是行家拍的。&rdo;
一時之間很難判斷家父所謂的&ldo;行家&rdo;指的是攝影技術方面的行家,還是跟監偵伺方面的行家。不過,照片的確拍得極好,每張洗成八乘十的大小,曝光正確且層次分明,雖然都是黑白底片攝製,卻因為沖曬技術細膩入微而頗能傳神。至於所拍攝的內容‐‐一言以蔽之曰:我和紅蓮在打炮。
站在自己的父親面前端詳自己妖精打架的模樣能有多麼尷尬就無須贅述了。我匆匆瞄了兩眼,十足體會那無地自容的滋味。倒是家父顯得相當從容,不疾不徐地說道:&ldo;一共寄來了十八張,應該是用那種高精密度的特殊底片拍下來的‐‐依我看,只有拍航照圖之類的單位才用得上那種底片。你是碰上&l;專門的&r;了。&rdo;
我這也才注意到,十八張照片並非一時一地之作。照片裡我的容貌和體態有著極其明顯的差別。剃了個大光頭的一張靠近右側的位置有一扇教窗簾給掩去半邊的窗戶,沒掩住的半邊透著光,可以約莫看出窗外公路上瀰漫著鎮日不落的灰煙塵埃,和&ldo;烏日大&rdo;三個顏體正楷招牌字。其次,我趴在紅蓮身上(採&ldo;傳教士&rdo;姿勢)衝刺的一張下方‐‐也就是距鏡頭較近的位置‐‐放置著一個側面印了&ldo;平鎮雅築&rdo;字樣的火柴盒。除了這兩張之外,其餘大多沒有明確的地理標示。不過,照片中的我頭髮越蓄越長,可見是服役中期以降乃至退伍之後的幾年間陸續拍攝下來的。其中有三四張裡的我肚腩肥厚,有如懷孕四五個月的婦人,那顯然是九年代以來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