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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之餘有三大嗜好,那就是逛書攤、吃小館兒和看京戲。那時除了城內的大學外,西郊燕京和清華的教授們只能在週末才有這樣的機會。大抵是在週六中午進城,去琉璃廠、隆福寺或東安市場的各類書店看書買書,晚上在城內小館兒吃個晚飯,再到吉祥、廣和、中和或開明看場戲。散戲後,在城內有寓所的則可住下,沒有寓所的就借宿在親友家。正因為這種交通的不便,燕京、清華在城內都設有幾處招待所,以備散戲後不能返回學校的教授們留宿。東城騎河樓西口路北有一處院落,就是清華的招待所,我小時常去玩,那裡就是專門為清華教授週末進城看戲而準備的。

前幾年,寫過《張家舊事》、《最後的閨秀》的張允和先生曾在語文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崑曲日記》,當時只印了一千冊,現在已經很難找到了。這是一本體裁很特別的書,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一部記錄北京崑曲研習社歷史的書。

北京崑曲研習社成立於 1956年,是俞平伯先生與幾位致力於崑曲研究的同好發起的,但在兩度興廢的幾十年間,真正主持社務活動的卻是幾位出身名門的家庭婦女,如張允和、周銓庵、袁敏宣、許寶等。

她們以傳承崑曲藝術為己任,潛心研究,踐習氍毹,交流曲人,薪火相傳,在崑曲發展的歷史上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崑曲日記》附有“曲人名錄”,收錄了現代崑曲愛好者與崑曲研習社交誼深厚的專業前輩、演員近二百人。我發現在這二百來人中,除了部分專業人士外,佔大多數的則是許多大家熟悉的文化界長者。因為家庭及其他方面的關係,直至在後來的工作中,我對他們都是十分熟悉的。例如傅惜華、張伯駒、鄭振鐸、俞平伯、華粹深、葉仰曦、許寶駒昆仲姊妹、葉聖陶及至善至美父子、徐凌雲、唐蘭、譚其驤、吳曉鈴、胡厚宣、吳世昌、倪徵、張谷若、朱德熙、周有光、朱家、吳小如,等等,都名列其間。雖然他們各有不同的學術領域,如文學、史學、考古、法律、語言文字,都可謂一界之泰斗,但對崑曲卻都有著很深的修養,且熱衷於崑曲的傳習活動。我至今仍記得 1959年在文聯禮堂(即今商務印書館)多次觀看他們彩排和演出的舊事。彼時十一二歲的我剛剛開始看崑曲,只是記得禮堂內很熱鬧,演出前大家彼此寒暄,好像整個禮堂的人相互都認識。幾次前往,看了他們演出的《鬧學》、《驚夢》、《痴夢》、《絮閣》、《寄柬》、《小宴》、《受吐》……雖然那時還看不大懂,但卻等於受了崑曲的初級教育,後來又陸續看了許多崑腔劇目,培養了一生對崑曲的愛好。

我一直很留戀那些在劇場看戲的夜晚,從五十年代中到六十年代初是一個階段,從七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又是一個階段,可以說是我看戲最多的兩個時期,幾乎每週有兩三個晚上在劇場度過。且不言京劇、崑曲、川劇等戲曲形式和內容,就是回憶起那時在劇場裡遇到的文化界、知識界泰斗級人物,就可以開列出一張百十人的名單。五十年代中期,我就看到不少大學的教授在東安市場的丹桂商場中逛春明、中原這樣的外文書鋪,幾經挑選,拎上一捆洋文書去五芳齋或吉士林吃飯,最後再到吉祥聽戲,可惜時過境遷,他們已經成為古人了。

那時很少有私人汽車,每當散戲後,觀眾或騎腳踏車,或乘公共汽車歸去。我是騎車的,路過幾路電汽車站,總能看到幾位我非常景仰的老先生在車站候車,雖年逾七旬或已耄耋,卻尚無倦意。像七八十年代就見過俞平伯、吳曉鈴先生等。而如我非常熟悉的朱家、周紹良諸位,彼時還算不上是老人呢,有時見到向他們問好交談幾句,翻身騎上車穿行而去。斯時正是星光寥落,月華秋水,靜靜的街道不聞人聲,而方才的弦板笙歌卻依然迴盪於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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蓴鱸鹽豉的誘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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