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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一代卻從未減弱。嘉道以後這樣的政令形同虛設,從王宮貴胄到士林官場,文人沉湎於粉墨箏琶幾乎成為當時的社會風氣。文人的參與已經不僅滿足於戲園觀劇,而且深入到修辭打本、清歌度曲、臨場玩票、集評撰著等各個方面,以文人的功底和修養,很快能達到專業水平。

民國以後,“文采*今尚存”的天皇貴胄像濤貝勒(溥儀的七叔載濤)和侗五爺(紅豆館主溥侗)等人,都可謂一代戲曲名家,即使是戲曲專業的名演員,也常常程門立雪向他們問藝,可見他們對戲曲藝術的造詣之深。於是,我們在讚譽“四大名旦”的藝術成就時,固然應該看到他們的勤奮刻苦,但也不能忽略他們身邊文人的作用。梅蘭芳周圍的文化人最多,如李釋勘、齊如山、馮耿光諸位,對他藝術上的提高具有很大的影響;再如荀慧生身邊的陳墨香、程硯秋身邊的羅癭公等,都曾在他們的藝術道路上起到過重要的作用。在劇評家中也有徐凌霄、張聊公、汪俠公、徐慕雲這樣的人士,他們都可以說是真正懂戲而又有一定文化修養的行家。

我的祖父趙叔彥先生(名世澤,號拙存),自 1929年卸任在北京做寓公以來,大體上只熱衷於兩件事,一是書畫鑑藏,二是戲曲編撰。我至今仍藏有他創作和改編的劇本十餘種,以及許多崑曲的工尺譜,都是用蠅頭小楷繕寫的線裝八行箋。大概是他不滿意皮黃俚俗的緣故,也或因遺憾傳奇不能以京劇形式演出,於是就想出了個變通的辦法,將許多傳奇本子加工改變成皮黃戲(京劇)。他的這種想法恐怕也過於天真,並不能適應當時的市場效應。改編過的傳奇仍然文辭太過典雅,脫離不了文人戲曲的窠臼,所以這些工作只能作為他身處淪陷時期北京城的消遣,真正搬上舞臺的只有一出改編李漁《玉搔頭》的《鳳雙棲》,四十年代中由張君秋演過幾次而已。

“新文化運動”對京劇的衝擊和影響應該說是很小的,我想主要的原因是由於戲曲所面向的是市民階層的娛樂市場,而“新文化運動”的思潮還僅侷限於文化與知識界。無論是清末上海潘月樵、夏月潤、夏月珊兄弟排演的時裝新戲,還是後來梅蘭芳、尚小云編演的《一縷麻》、《鄧霞姑》、《摩登伽女》等,對於京劇的發展來說,只能算是曇花一現,沒有產生過什麼重大的影響。在京劇近現代發展脈絡當中,我們更多看到的是演員個人的才藝和流派淵源。戲曲的內容和文學形式已經降低到次要地位,這也是我們在撰寫戲曲發展史時遇到的最棘手的問題,從金院本、元雜劇到明清傳奇,可以很順暢地述其文學脈絡,但到同光以後,呈現在我們面前的就只有演員和流派了。

月華秋水夜聞歌——文人與戲(3)

胡適、錢玄同和魯迅的文學觀點雖然迥異,但他們對傳統戲曲的抨擊卻大體一致,在文化人中,他們幾位對舊戲都沒有興趣。儘管如此,“新文化運動”的前後,卻正是京劇處於鼎盛時期的年代,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京劇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在當時並沒有脫離整個社會的主流美學趣味,市民階層不消說,文人對於戲曲的熱情也絲毫沒有因“新文化運動”而削弱。

自清代光緒末年以來,劇場已經有了現代照明裝置,加上宵禁制度的弛廢,夜戲、堂會不夜於京城,津滬兩地更是繁華踵至,於是看戲(北京舊稱聽戲)成為各個階層最重要的娛樂活動。那時的夜戲大約起於晚上六時,直到午夜方才散戲,演出劇目可達七八出之多,堂會戲更有開始於中午,直到半夜方散的現象。從清末民國以來直至五六十年代的許多文化人日記中,幾乎都能找到在戲院看戲的記錄。我曾刻意瀏覽過這些記錄,發現看戲已不侷限於社會科學界的近代學人,也有許多研究自然科學的學者參與其中,除了記述觀劇之事,還有不少對戲曲和演員的評論。

曾經有人說,舊時的教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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