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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在墜落。隨著地面、書桌、和沙發椅一起，墜落到無底深淵。他看到廣闊的天空，無垠的灰色和身邊壓抑的雲，看到遼遠的城市廢墟。城市高樓已經一座座倒塌，大地上鋪滿殘垣和瓦礫。他所在的高樓是最後一座，如同全世界的中央。鋼筋水泥在地面上碎成尖銳的荊棘，石縫中長出荒蕪的草。他在墜落，風在腳下呼吸。

他看到天地在變，隨著墜落越來越接近地面，周圍的景物在發生變化。城市的高樓痕跡在淡出，越來越弱，邊緣的尖銳線條變得模糊了，模糊成粗糙的岩石感覺。城市變成巨石陣列和原始人的洞窟，方方正正的幾何形狀，如同樂高，層層疊疊拼接。灰色，仍然是無盡的灰色。新的建築只有未經修飾的正方形視窗，粗糲，簡單，帶著遠古的荒蕪氣息。

他墜落到地面，像是一個山谷，又像是一個洞窟深處。

他環視四周，視線盡頭不知道是山岩還是牆壁，有細細的水流一滴一滴落下。他倒在地上，身子下面是砂礫的土壤。身邊有巖縫裡的青草，兀自翠綠。

他有點頭暈，用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他四處張望，遠處的洞口似乎出現小惠的身影。他看到小惠的表情很悲傷，身上仍然穿著那條紅裙子，用手抓住裙擺。他心裡又痛了一下。他想站起來，但是四肢痠痛，一時沒能發力。等他再看，小惠已經不見了。他掙扎著爬起來，坐在地上，揉了揉太陽穴。

好一會兒，他才發現，嫣然也在附近，就坐在水流旁的一塊石頭上。

洞穴裡只有微弱的亮光，在幽暗的亮度中，嫣然更美了。她沉靜地坐著，側臉被光打亮，柔光勾勒出鼻子的纖細線條。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忽然覺得她有點不像嫣然了。

&ldo;我想，&rdo;嫣然開口說，&ldo;你暫時不想回到人世。那我先走了，等你想好了我再回來。&rdo;

她的聲音在洞窟的回聲中顯得空靈。她站起身，朝洞窟深處走去。

&ldo;等等，你別走啊。&rdo;他站起來。

她停下，轉過身：&ldo;還有事嗎?&rdo;

&ldo;我還有問題。呃……&rdo;他其實是希望讓她留下，讓他一個人留在洞窟，太孤獨也太可怕了。但是不知為什麼，他說不出口，他似乎失去了最初見她的那種衝動。於是他只找藉口說：&ldo;我還想問，這個世界會一直像現在這樣嗎?&rdo;

&ldo;不會啊。&rdo;她說，&ldo;記憶會慢慢淡化，過去的模式會逐漸消退，你會適應新的狀態。&rdo;

&ldo;什麼狀態?&rdo;

&ldo;能夠在時間裡遊曳的狀態。你在物質世界沒有重量和能量，但是你可以在時間尺度上展開，跨越時間。&rdo;

&ldo;這我可想像不出來。&rdo;他說。

&ldo;慢慢放下一切，就能感覺了。中間的過程可能會有點紊亂，但是最終你可以在時間中平靜下來。&rdo;她說這幾句話特別悠長，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她說得淡靜而不帶一絲感情。他忽然發現，第一次見她時她的嬌柔和動作中的風流韻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超然的安靜。他不知道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

她走了幾步，想了想，又轉回來，加了一句：&ldo;不過我想，你不會等到那一天。等你想重新回到人世間，我會回來找你。&rdo;

他很詫異：&ldo;為什麼這麼說?&rdo;

&ldo;因為你塵緣未了。&rdo;

她說完，轉身又向洞窟深處走去，灰色長裙裙擺擦過地面，卻不染汙泥。

&ldo;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