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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走著一條什麼樣的路,一切都在黑暗中,是切切實實的黑暗,什麼都看不見,雙手也被緊縛著,唯剩一雙腿,還能邁開步子,還能向某個方向走下去。
我突然有點醍醐灌頂。
這不正是我生活的狀態嗎?
然而,我也曾經有過一段近乎要徹底推翻的日子。
那是三十歲生日的時候,我一個人去了趟日本,沒有跟團,自由行。我關掉手機,也沒帶手提,甚至不懂一點日語,買了機票從沖繩登陸,橫穿九州,走遍了大阪,神戶,京都,繼而又東行,逛了名古屋,遊了長野,去了東京,接著再北上,直搗北海道,問候札幌。
那趟旅行完全是囫圇吞棗,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我逗留超過一天,大多數時間都花在空間移動上。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的獨自旅行,整個過程耗時有大半個月,我幾乎沒有講過一句話,徹底地放棄了發聲這個官能,實在需要交流的時候也是打著手勢,用紙筆告知對方我的需求。
三十歲是人生的一個轉折點,它告訴你,你的人生某個階段已經結束了。你卻依然恍惚。雖然你在十多歲、二十多歲的時候總是遙想,到了這個年紀,應該能夠看清楚很多曾經模糊的東西。但你仍舊恍惚。有那麼多待完成而未完成的東西擺在那裡,但你終於知道,它們可能永遠都不會被完成了。你有那麼多的無奈,心智也尚未成熟,瞻前顧後顧此失彼的毛病並沒有離開你,可以用的藉口卻一下子少了大半。
你長久地追求著利益,或者說穩定而體面的生活,在你沒有察覺的關頭失去了一項一項的原則。你並不是沒有察覺自己的墮落,或者說妥協,但你說服自己要先積累,經驗和金錢,是你的資本,當然話語權也是一樣。這是作為一個聰明人的你,想到的最聰明的辦法。
你見過許多冤案錯案,權利被侵犯,自由被剝奪,不是許多,每天都在上演。但你沒有站出來,你甚至助紂為虐。困惑嗎?害怕嗎?後悔嗎?一開始當然。你被人責罵時,不會感到痛苦,只有在被自己的良心拷問時,才痛不欲生。你想,道德是個負擔,良心又有何用,但它們是上天給你的,它們時刻在拖累你。
你當然沒有真正地改變了是非觀。你也當然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你辨得清黑白,但你沒有做什麼。你看見你的同行,他們有人跪著生,有人站著死,你如何選擇?你不是青春期的少年,你心裡從來就有選擇。
但你是聰明人,你有辦法,你把這一切都歸結為積累,積累資本和話語權。等你有了資本,有了話語權,你可以將一切推翻,可以體面地站著生活,你可以對抗那些你曾無法對抗的黑暗,幫助那些你曾無數次想幫助,卻無法動手實施的人和事。
所以你需要時間,需要等待,所以你正在作的一切惡都有了可以歸責的源頭,於是你才可以不用活在良心的拷問下,不為道德的審判而感到憂心忡忡。
然後事情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你開始喜歡別人罵你,用道德來審判你,因為只有你心裡知道:那個遠大的目標,這個積累的過程。你甚至有種忍辱負重的快感,當你面對不實的道德指控時。
但你從來都沒有行動過,而那個積累的期限也似乎遙遙無期。
我到札幌的時候已經快近冬天,出去轉一圈回來,眼裡都是晃晃的白色。天黑得很早,月亮半隱半現。天邊似乎有城市燈火映出的紫色雲彩,但又或許只是錯覺。
我住的地方恰在景區,於是晚上便去泡了泡溫泉。在池子裡遇到一個老人,據說是旅美回來的藝術家,那日遊客並不很多,池中只我與他。老人主動與我交談,而我因二十多天沒說過話,幾乎喪失了語言功能,連中文都說不出,嘴裡只能蹦出咿咿呀呀地無意義的單聲,像極了一個聾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