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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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鋒的,而張竦有位朋友,與清貧寡欲的張竦不同,好酒而生活奢靡,喜歡引用揚雄的《酒箴》來諷喻張竦——顯然是他根本沒讀懂此箴的嘲諷之意。
但不管怎樣,張竦與揚雄雖然同處一城,都作文章,卻無半分往來,相互還有些看不起。
“誰告訴你,陳崇與張竦是朋友?”揚雄仍是搖頭,年輕人看事情太過簡單,這世上人與事,可比這要複雜得多。
“南陽陳崇最初亦是以文章混跡於朝堂,但只是小小官吏,遠不如我與張伯松有名。”
“但後來今上被漢哀帝趕出朝堂,回南陽新都閉門自守,陳崇便在那時追隨,遂為親信。”
陳崇是皇帝身邊最忠誠的狗,他也是一條歹毒的蛇,張竦第一篇封侯之文是為了自保而作,那第二篇為安漢公歌功頌德,則是被陳崇所逼迫——畢竟揚雄雖然討厭張竦的文章,但其本人確實清貧自守,除了不愛喝酒外,和揚雄晚年生活還真有幾分像。
所以,陳崇此行,一方面在履行五威司命的職責,號召文人們對新朝大唱讚歌,幫王莽粉飾這場戰爭,另一面也在暗暗報復。
報復張竦、揚雄這些所謂清高自守的文人,世人皆濁,便也想拉著他們一同到泥巴中揚其波,按著老叟們的頭,喝上位者剩下的糟醨,洩下的屎尿,這種糟踐偽君子們的作為,能讓真小人陳崇心中大快。
“我去找國師求助?”
“這是陛下詔令,恐怕也受了嚴尤之事牽涉,找劉子駿也沒用。”揚雄搖頭,但對王隆派人去通知第五倫,卻並未阻止。
揚雄來到了屋舍中,侯芭為他準備好了一切,面對素色的白絹,卻遲遲不能下筆,反覆搔著白頭,唉聲嘆息。
揚雄知道,自己其實一點都不乾淨,就像灑滿了墨點的絹布,常安人唱”惟寂寞,自投閣;愛清淨,作符命“,他與張竦這對老冤家,實卻像極了一對難兄難弟,名聲早就惡臭。時至今日,是根本沒資格談什麼“文人風骨”的。
債多不壓身,既如此,何不灑脫些,無謂些,和早就放棄抵抗的張竦一樣,將更多泥水潑在身上,不再自持清高呢?
陳崇的話彷彿還在耳邊:“子云翁當年能上《劇秦美新》之說,今日再同樣作一篇美文,難道就那麼難?”
是很難啊。
揚雄閉上眼,自己當年是以怎樣的心境寫下那種惡臭東西的?
因為揚雄經歷過漢家最後兩代皇帝的黑暗與腐朽,天下已經到了不得不變革的時候。而恰逢孔子之後五百年,王莽橫空出世,除了容貌不太好看外,他是那麼完美,從道德到言行,堪稱天下楷模,連揚雄也為之傾心,相信這位老同僚能夠開創功勳基業,代替已無可救藥的漢室,讓天下綱紀為之一新!
懷著那種心情,這才有了文章。
但終究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有些事情需要時間滌盪才能看清。
今日再要揚雄如當年一般真心歌頌,實在是太難了。
“那便假意稱頌啊!”揚雄心中有個聲音如是說:“成帝時,你不也作了許多辭賦,形容狩獵活動的盛大壯觀與對皇家歌功頌德麼?”
“那不一樣!”
揚雄內心在掙扎,以他當時的處境,忠言怎麼去表達,應是智慧與技巧問題。司馬相如是勸百諷一,而揚雄亦然,在華麗的辭藻背後,隱藏著對奢侈與擾民行為的“諷”。身為文士,他做不到直言進諫,只能選擇綿裡藏針。他期許的漢家天子,是防止奢侈而改變狩獵計劃,擔心窮苦百姓而開倉濟貧,開放皇家苑囿供百姓享用,以及心懷江山社稷、處處為黎民百姓著想的聖君。
只可惜,漢成帝只是被揚雄辭賦中的溢美之詞矇蔽了眼睛。
他在皇宮耳聞目睹的不僅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