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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書裡。可我既沒有對她的糖紙產生過興趣,也不打算重視表姑的話。表姑也是外婆的客人,她住在外婆家養病。
世香卻來了興致,她問表姑:「你為什麼讓我們攢糖紙呀?」表姑說糖紙攢多了可以換好東西,比方說一千張糖紙就能換一隻電動狗。我和世香被表姑的話驚呆了:我們都在百貨大樓見過這種新式的玩具,狗肚子裡裝上電池,一按開關,那毛茸茸的小狗就汪汪叫著向你走來。電動狗也許不會被今天的孩子所稀奇,但在二十多年以前,在中國玩具單調、匱乏的時候,表姑的允諾足以使我們激動很久。那該是怎樣一筆財富,那該是怎樣一份快樂!更何況,這財富和快樂將由我們自己的勞動換來呢。
我迫不及待地問表姑糖紙攢夠了找誰去換狗,世香則細問表姑關於糖紙的花色都有什麼要求。表姑說一定要透明玻璃糖紙,每一張都必須平平展展,不能有皺褶。攢夠了交給表姑,然後表姑就能給我們電動狗。
一千張糖紙換一隻電動狗,我和世香若要一人一隻,就需要兩千張糖紙。這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我們信心百倍。
從此我和世香再也不跳皮筋了,再也不梆棗吃了,再也不抓子兒了,再也不扯著嗓子比賽唱歌了。外婆的四合院安靜如初了,我們已開始尋找糖紙。
當各式各樣的奶糖、水果糖已被今日的孩子所厭倦時,從前的我們正對糖寄予著無限的興趣。你的衣兜裡並不是隨時有糖的,糖紙——特別是包裝高檔奶糖的玻璃糖紙也不是到處可見。我和世香先是把零花錢都買了糖——我們的錢也僅夠買幾十塊高階奶糖,然後我們突擊吃糖,也不顧糖把嗓子齁得生疼,糖紙總算到手了呀;我們走街串巷,尋找被人遺棄在犄角旮旯的糖紙,我們會追隨著一張隨風飄舞的糖紙在衚衕裡一跑半天的;我們守候在食品店的糖果櫃檯前,耐心等待那些領著孩子前來買糖的大人,等待他們買糖之後剝開一塊放進孩子的嘴,那時我們會飛速撿起落在地上的糖紙,或是「上海太妃」,或是「奶油咖啡」;我們還曾經參加世香一個親戚的婚禮,婚禮上那滿地糖紙令我們欣喜若狂。我們多麼盼望所有的大人都在那些日子裡結婚,而所有的婚禮都會邀請我們!
我們把那些皺皺巴巴的糖紙帶回家,泡在臉盆裡使它們舒展開來,然後一張一張貼在玻璃窗上,等待著它們幹後再輕輕揭下來,糖紙平整如新。
暑假就要結束了,我和世香每人都終於攢夠了一千張糖紙。在一個下午,表姑午睡起來坐著喝茶的時候,我們走到她跟前,獻上了兩千張糖紙。表姑不解地問我們這是幹什麼,我們說狗呢,我們的電動狗呢?表姑愣了一下,接著就笑起來,笑得沒完沒了,上氣不接下氣。待她笑得不笑了,才擦著笑出的淚花說:「表姑逗著你們玩哪,嫌你們老在院子裡鬧,不得清靜。」
世香看了我一眼,眼裡滿是悲憤和絕望,我覺得還有對我的藐視——畢竟,這個逗著我們玩的大人是我的表姑啊。這時我忽然有一種很累的感覺,我初次體味到大人們常說的累,原本就是胸膛裡那顆心的突然加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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