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凝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俱是石:白的石,黃的石,粉的石。那凹陷的俱是沙:成窩兒的沙,流成皺褶的沙,平緩的沙。那茅糙就是茅糙,它怎能去遮蓋什麼人的羞處?然而這實在又是人,是一河的女人,不然驚呆你的為什麼是一河柔韌?肌腱的柔韌,線條的柔韌,胸大肌,臀大肌,腹直肌,背直肌……連髖和腰的銜接,分明都清晰可見。你實在想伸過手去輕緩地沿這腰彎撫摸,然而你又不得不卻步。
當你認定這是一河巨石時,你的靈魂就要脫殼而出,你覺得你正在萌生一種信奉感,不然你為什麼會面對一河巨石肅然起敬。
當你認定這是一河女人時,你就會六神無主,因為你再也逃脫不了自己的齷齪。一切都是因了女人的豐腴,女人的渾圓,女人的力。
這一河的石頭,一河的女人,你們是同年同月和著一個天時一起降生,你們還是有著無言的默契,你等她,她等你,從盤古開天地直等到今天。
我想起了,就是二十年前,就是有人告訴我清明山桃花開的那次,也有人告訴我一件事。他們說,這裡有句俗話叫做「河裡沒規矩」,說的是,先前,姑娘、媳婦們每逢夏季中午,便成群結隊,到拒馬河洗澡。她們邊下河,邊把衣服脫光,高高拋向河岸,一絲不掛地追逐著潛入水中。而這時,就在不遠處,興許恰有一絲不掛的男人也正享受著這水。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或許偶有飄過來的笑罵,那只是笑罵,既是男人把臉朝向女人而招來的罵,也是笑著的罵,只因為「河裡沒規矩」。
是這一河石頭一河女人,使我又想起了二十年前這一句話。我懷著強烈的慾望,想去證實一下我的記憶。於是在河的高處,大山的皺褶裡,我來到一個先前曾經住過的村子。一位熟悉的大嫂把我引進她的家中,我記起了那時她分明還有一位婆婆。一個家裡只有這兩個女人。那時的我尚是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一個剛出校門不久的年輕畫家(雖然也鬍子拉楂),連在炕上盤腿吃飯都不會。這位婆婆在飯桌前卻把腿盤個滿圓,她給我盛粥,再把指頭粗的鹹菜條一筷子一筷子地挾入我碗中。我嚼著鹹菜,學著她們婆媳的樣子,拿嘴勾著碗邊呼呼喝著灰黃色的稠粥。這粥裡有玉米?子,有豆。婆婆告訴我,這豆叫豇豆,平時鮮紅,一遇鐵鍋,自己和粥就一起變成灰色。然而味是鮮的,有一股魚腥味。晚上我便坐在炕上,就著油燈給她們婆媳畫像。她們的眼睛使勁盯著前方,不敢看我。該媳婦時,媳婦的兩腮緋紅;該婆婆時,婆婆臉上的皺紋便立刻僵起來。夜深了,我就著炕蓆睡在炕的這頭,婆媳倆就睡在炕的那頭。她們或許是怕我和兩個女人同睡一席不習慣吧,婆婆才不由己地講起了那個「河裡沒規矩」的故事。但我注意到,那個年紀稍長我的媳婦,還是睡在婆婆的那一邊,讓婆婆作為我和她的分界線,作為人性的證明。夜裡我睡不著,但不敢翻身。
</br>
<style type="text/css">
banners6 { width: 300px; height: 250px; }
dia (-width:350px) { banners6 { width: 336px; height: 280px; } }
dia (-width:500px) { banners6 { width: 468px; height: 60px; } }
dia (-width:800px) { banners6 { width: 728px; height: 90px; } }
dia (-width:1280px) { banners6 { width: 970px; height: 250px; } }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