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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卻有所反思:“在這個時期,我憑了那時浪漫的文藝思想,在做文學活動,這所謂的浪漫思想第一表現在我給《每週評論》所寫而後來發表在《新青年》上的一篇《人的文學》裡邊。”295其實前述三個層面的想法本身並不錯,“個人主義的人間本位主義”尤其是對人道主義的本質性的把握;所謂“浪漫思想”,乃是將“人”、“社會”與“文學”之間視同因果關係,即認為關於人的理想一定能在社會意義上得以實現,而“人的文學”真的對於此種實現有所促進。也就是說,是以“定能如此”取代了“應該如此”。周作人的人道主義思想,當時還屬於啟蒙主義的範疇;以後才分離出來,成為獨立存在。“憑了那時浪漫的文藝思想”云云所質疑的,正在啟蒙主義這一點上。
一九一九年二月底至三月初,周作人寫了兩篇短文。晚年回顧平生,他自稱這是“比較的至今還是記得清楚的”,“乃是由衷之言,可以說是近於‘言志’的東西”296。其一是《思想革命》297,明確指出:“文學革命上,文字改革是第一步,思想改革是第二步,卻比第一步更為重要。我們不可對於文字一方面過於樂觀了,閒卻了這一方面的重大問題。”周作人提倡“人的文學”,當然應該納入“思想革命”;但若說“思想革命”僅僅指“人的文學”,卻未免把他的意思侷限住了。這要聯絡到此前發表的《祖先崇拜》298,其中有云:“我不信世上有一部經典,可以千百年來當人類的教訓的,只有紀載生物的生活現象的Biologie(生物學),才可供我們的參考,定人類行為的標準。在自然律上面,的確是祖先為子孫而生存,並非子孫為祖先而生存的。……所以我們不可不廢去祖先崇拜,改為自己崇拜——子孫崇拜。”周氏對生物學知識早有興趣,又受到英國博物學家懷德(Gilbert White)299、湯木孫(Sir John Arthur Thomson)300和法國昆蟲學家法勃耳(Jean Henri Fabre)301等人很大影響;據此“定人類行為的標準”,卻是他自己的貢獻。他說:“我這倫理的生物學的解說不管它的好壞得失如何,的確跟了我一輩子,做了我一切意見的根底。”302在周作人看來,所有舊觀念舊道德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定規,均在重新審視之列,這才是他所謂“思想革命”;以後他的一系列非聖無法的思想與行為,根源即在於此。《祖先崇拜》和《思想革命》是周氏這一時期最重要,也是足以概括他一生思想的作品。行文看似平和,其實具有非常激進的傾向。所質疑的是通常視為前提的東西。周作人說:“當時並無甚麼計劃,後來想起來卻可以算作一種表示,即是由文學而轉向道德思想問題,其攻擊的目的總結攏來是中國的封建社會與科舉制度之流毒。”303
周作人傳 第四章 一九一七(9)
不久,周作人有紹興、日本之行。這是他最後一次回到故鄉。“民國八年我們決定移家北京,我遂於四月告假先回紹興,將在那裡的家小——妻子和子女一共四人,送往日本東京的母家歸寧,還沒有來得及去逛上野公園,聽見‘五四’的訊息,趕緊回北京來,已經是五月十八日了。”304此種反應,與從前辛亥革命時頗有差別。大概因為先已投身新文化運動,現在總爆發了,他遂認定這回真是“千載一時,會更始之際”。隨即親身經歷“六三”事件。他與陳百年、劉半農、王星拱等作為北京大學教員代表,前往第三院法科慰問被政府拘押的中小學生。當日作《偶成》305一詩,將此次事件與俄國一九〇五年革命相比:“踏了冰踹了雪,一直往西北,/在那裡的舊帳簿上,/卻可看到許多這樣的事,/用通紅的火一般的橫行字,/都在那舊帳簿的末頁上記著。”兩天後,周作人遇到軍警馬隊衝散聽學生講演的人群,歸而作《前門遇馬隊記》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