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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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指點下做成的,就不去說它了。那兩隻油浸火腿,看似平常,懂行的人卻知道不是凡物。製法是這樣:拿已經制成的上等火腿浸在豆油缸中,密封一年,第二年冬天取出掛在廊下風乾.時間又需一年。每隻火腿約需二十斤豆油來浸,浸過腿的油有一股蛤味,再不能食用,故而成本頗高。風乾又需合適的風向,日出而曬,日落而收,風向突轉時需立即收入室內,所以十分麻煩。如此,火腿是平常之物,油浸火腿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來的東西了。這四色壽禮,雖土頭土腦,本本色色,倒也別有情致,一望而知是專用來送贈好友故交的。若是受禮的那一方交情一般,倒又不宜拿這樣的土產了。
濟仁一一驗看,心中十分滿意。心碧既已做下這些準備,可見她是存心要走這一趟的。濟仁能猜中心碧的八成心思,體諒著她日後要獨自操持這個大家庭的不易,濟仁不由得生出一種歉疚和憐惜,一路上裝出興致盎然,擁著心碧在艙窗邊,指點她看兩岸的風景人家,談今說古,恰似沒病的好人一般。
常家的壽筵鋪排了整整三日。壽棚從樓前一直搭到了花園中。伯來客凍著,棚子裡特意裝上了土造的暖爐,四面加圍了錦簾,裡面再拉上紅綠彩燈,真個是富貴堂皇到極致。拜壽的人從早到晚源源不斷,排的是流水席,一桌剛剛撤下,一桌又整治妥當。管事的人在這當口是大顯身手的機會,若沒有三分氣魄七分算計,如此大的場面如何能排程停當!常家的帳房更是對心碧抱怨說,他光寫禮單,就把手腕都寫得腫了。心碧細看那些禮品,無非是綢緞洋貨、金銀玉器,全不及她挑的幾樣東西土得新鮮。
常卓吾非但是通州望族,又是全國朝野知名的大實業家、教育家和慈善家。經他之手創辦的紗廠、電力廠、榨油廠、麵粉廠、鐵冶廠、火柴廠、輪船公司、長途汽車公司、鹽墾公司等等,每年給他帶來鉅額利潤的同時,也給中國的民族資本工業注入活力,樹起一個實業救國的典範。他此番為自己舉辦六十大壽的盛大慶典,說白了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利用,是他周旋於地方上方方面面人物間的必要手段。他對濟仁抱怨說,他本是個最煩俗套的人,卻又整日陷於俗務之中,身不由己,無可奈何。這話本是出於真心,無奈病至吐血的濟仁聽起來,心裡總不是味道,覺得老友似乎過分的春風得意,多少有些在他面前炫耀的意思。他把這層感想說給心碧聽,心碧不語,心裡卻知道這是生病的人才會有的胡思亂想。她望著濟仁黃瘦憔悴的面龐,實在覺得內心裡酸楚得要命。若濟仁不生肺癆,何至於早早衰退如此!常卓吾的發達,當初不全憑了濟仁在上海任上的鼎力相助嗎?
一番熱鬧過去之後,常卓吾單留下幾位世交好友小住幾日,其中有海陽的董濟仁和心碧夫婦,也有冒銀南和獨妍夫婦。常卓吾推了手邊一切俗務,陪好友們下棋玩牌,論詩作畫,其樂陶陶。
一日卓吾跟濟仁平談幾局圍棋之後,故作驚訝:“濟仁!多日不見,棋藝竟有如此長進,真要令老哥刮目相看了!”
濟仁低頭把黑棋子白棋子一顆一顆分別拈入兩隻白玉小缸中,幽幽地答:“我不比你,人在病中,出不得門去,終日與棋為伍,若沒有一絲一毫的長進,不也愧對那幾本棋譜?”
常卓吾張口要問濟仁的病情,一眼瞥見心碧在濟仁背後朝他搖手使眼色,知道是不讓他提及此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成一句:“濟仁,要我說,生老病死,人總得要過這幾關去,心思不要太重才好。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慢慢調理,急不得也躁不得。你今年才五十出頭,比我還年輕很多,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呢!”
濟仁抬頭苦笑道:“病在我自己身上,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別人再怎麼說,總覺得有隔靴搔癢之感。”
此話一出,常卓吾不免有些尷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