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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裡的關切恰如一陣暖意,溫柔地包裹了沙夏的身心,將他渾身精溼的寒冷化成臉上綻開的微笑:
“我希望你贏。”
沙夏覺得自己長大了。
地勢漸高,汙水在水道盡頭變成了淤泥。他們從化工廠對面一處隱蔽的缺口鑽出來。漆黑的夜空連一顆星都沒有,只有嗚咽的水聲在耳邊流淌。遠處的探照燈照亮了伏爾加河的支流,骯髒的河水漫上河岸,環繞著幾具腐爛的屍體。
“看見沒?”沙夏貓著腰,指著遠處說道,“出了這裡沿河走,暫時很安全。”
如此一來,瓦西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到化工廠的正門,令少校的靴子沾上綠泥的地方就在那兒——只有那兒——兩座土堆必居其一,只要瓦西里選好位置,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少校了。
瓦西里摸了一下沙夏的臉,然後就握緊了槍,以狙擊手特有的步伐,緩慢而警惕地走了出去。那被斗篷罩著的灰綠色的身影,漸漸消融在漆黑的夜色中。
沙夏目送著他,直到看不到他。
瓦西里離開了,似乎帶走了冬夜殘存的溫暖。沙夏感到腳下的水彷彿一直從未消退過似的,冰冷像蛇一樣沿著小腿向上蔓延。
可沙夏還是很用力地祈禱著,祈禱著瓦西里的勝利和平安。
願望
睡意像一床又厚又重的被子,將沙夏沉沉地壓在半夢半醒之間。
他感到渾身滾燙,卻又陣陣發冷,腦袋裡像有一個小羊在拿角頂著,噔噔地痛。
燈光有些刺眼,透過薄而酸脹的眼皮,化開成令人不安的紅色。
有極細極低的說話聲,像是怕吵醒他而刻意壓低了。
是媽媽?還是瓦西里和坦妮婭?
瓦西里凱旋歸來了嗎?
沙夏想要爬起來看個究竟,可四肢就像灌了鉛一樣,眼皮也沉重得睜不開。
他聽到一個人說:
“火車開了三十公里後,德國人把大家都趕下車……”
“在橋中央,他們被綁在一起,兩個兩個地綁……”
“父與子,母與女,夫與妻,兄與弟……”
“每對只開一槍以節省子彈。”
“中彈的那個掉下去,就把另一個也拖進水裡……”
“其實這樣也好,他們再也不會分開……”
這人說話的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斷斷續續的,帶著嗚咽,沙夏聽得鼻子酸酸的,只是沒有力氣哭出聲來。
沙夏想起了爸爸。
爸爸死了,就在四個月前,就在戰役打響的第二天。前一天他還好好的,第二天卻連桿槍都沒發就被派到了前線去,結果再也沒回來,丟下他和媽媽,丟下了一排接近完工的鞋。
被水淹死,被槍打死,沙夏不知道哪一種死法更痛苦,爸爸對沙夏並不算好,但沙夏懂得,血債要血還,這場戰爭一定要打贏。
這時另一個人說:
“他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
“但那一刻,你比任何人更接近他。”
“透過瞄準鏡,你可以看清楚他的臉,看清楚他早上是不是颳了鬍子,手上是不是戴了婚戒……”
“那不只是對著一個遠距離的目標開槍,也不只是對著一件制服開槍,而是對著一個人的臉開槍……”
“你會永遠記得那些臉……”
“它們會時時在你腦海裡浮現,跑馬燈似的,不停地旋轉,不停地更替……”
這個聲音很近,近到好像就在他的腦海裡盤旋著,嗡嗡嗡嗡,帶著共鳴,震動出哀傷的波紋。
沙夏不大理解那哀傷裡的深意,但好像被那情緒吸了進去,心裡跟著一起難過起來。
這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