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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紙纏上通條頂端。沙夏觀察著少校的動作,他雖然左手受了傷,但仍舊能很好地配合分擔了大部分額外功能的右手。少校的動作沉穩而優雅,與其說是和槍支打交道,不如說是在擺弄一件藝術品或者小動物。
在少校的示範下,沙夏很快學會了在通條上纏繞吸飽槍油的棉紙。少校取下槍栓和槍機,接過沙夏準備好的通條,將它從後面輕輕插入槍管,來回幾下之後,從槍口掉出來的棉紙就變成了黑色。少校在槍口正下方的地上放了一個廢紙簍,從槍口出來的棉紙都剛好掉進了裡面。
“你來試試。”少校將通條交給沙夏,沙夏有些緊張,但還是很快纏好了一張棉紙。他小心地將通條插入槍管,回憶著少校的每一個手勢,換過了四五次棉紙後,從槍管掉出來的棉紙就潔白如新了。
“很好。”少校讚許地點點頭,又教沙夏將棉紙換成小刷,將槍管中的火藥殘餘刷出,再換回乾燥的棉紙擦乾,最後重複第一個步驟,將槍油塗滿槍管內壁,浸潤每一條膛線。
少校將槍管對準室內唯一的光源——煤油燈,讓沙夏從槍管後面看去,“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沙夏如實地告訴他只看到邊緣均勻的淡淡幽光。
“嗯,那就對了,”咔嚓、咔嚓兩聲,同樣抹上了槍油的槍栓和槍機都復了位,少校笑道,“狙擊槍當然沒有萬花筒好看——你做得很好。”
沙夏卻又緊張起來,擔心少校問起那個萬花筒。而少校只是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大而厚實的手放在肩膀上,用力一抓,傳遞著某種不該存在的信任,和可怕的承諾:
“如你所願,下一次我一定可以殺死他。”
沙夏打了一個寒顫。
“沙夏,”少校表情慈祥,卻眼神冰冷,“你會幫我的,對嗎?”
沙夏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勇敢地直視那雙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並肩
沙夏覺得這世上沒人比此時的自己更幸福了。
他不再是一個受保護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而是一個能夠引導瓦西里走向勝利的戰士。
天亮時紅軍會有一次衝鋒,那時將是擊斃少校的絕佳時機。上次讓少校繞到了瓦西里的背後,這次可不能再失誤了。
他要為瓦西里選擇一個頂呱呱的狙擊地點。
化工廠的地下水道縱橫交錯,有的地方水深過膝,可沙夏一點也不覺得冷。他像一隻訓練有素的獵犬,帶著瓦西里避開德軍的窺視和探照燈的掃射,告知他上方每一處據點的位置和勢力變動。
“那邊是德軍,”他指著頭頂一處漏光說,“昨天還是我們的。”
“這裡最好貼牆走,”他壓低聲音,“左右都開有天窗。”
“這個分岔口走左邊,右邊水太深。”
“這裡容易走錯,我已經做好記號,回來時你也好認。”
附近的路他早已爛熟於心,地下水道是他的秘密基地。沒人會去懷疑一個小鞋匠,可偏偏就是這個小鞋匠,做到了旁人所做不到的事情,他勇敢地趟過化工廠地下冰冷刺骨的水,帶領一位蘇聯的民族英雄去擊斃納粹的狙擊校長。而當瓦西里勝利的訊息透過廣播傳遍全國之時,那個小鞋匠,卻早就順著管子神不知鬼不覺地爬回列寧大街,繼續幫別人刷鞋去了。
想到這裡,沙夏樂了。
“沙夏。”
“什麼?”沙夏轉頭,看見瓦西里仍和報紙上刊登的照片一樣俊朗,雖然疲勞使他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但他的雙眸依舊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樣明亮——
照亮整個戰場,照進沙夏的內心。
“你在玩著很危險的遊戲,”眼前的人眉毛微抬,神情專注,像在和即將踏上戰場的戰友商量分工,“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