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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紅樓夢》,除此一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可作註腳呼應的“舊”盟了。這是暗詠湘雲,在重會之前的懷念寶玉——亦即脂硯之懷念雪芹。
在未會之前,滿懷“幽怨”,無處可訴,向外一望,唯見西山一帶衰草寒煙,寄情萬萬耳。
探春的“殘”菊寫得很有點奇怪——
露凝霜重漸傾欹,宴賞才過小雪時。
蒂有餘香金淡泊,枝無全葉翠離披。
半床落月蛩聲病,萬里寒雲雁陣遲。
明歲秋風知有會,暫時分手莫相思。
“蒂有餘香”,金黃已然色減,枝無全葉,翠意離披,這無大奇;奇在“半床落月蛩聲病,萬里寒雲雁陣遲”。“雁”可解為:相隔如萬里之遙,而音信難傳,較為易懂,但這些詩總以蛩與雁相為對仗,無一例外。蛩又何喻?而又總說“病”字。未見良注。
拙見以為,蛩似有多層複義:蛩聲助愁思,一也。蛩音諧“窮”,二也。張宜泉和雪芹詩云:“蛩唱空廚近自尋”,是喻貧甚而舉火無煙,三也。
如這樣解不致大謬,那麼這枝“殘菊”竟又遠別而陷入苦境了——因為結聯:
明歲秋風知有會,暫時分手莫相思。
真是奇上加奇,殘菊再度別離,不知何故?既別之後,又定知此別為時不久,不必如昔別之牽念太甚,預卜再會,可以寬懷以待之……
你道奇與不奇?這些詩句昭示探佚學者:寶、湘的結局還有曲折,並非順水行舟,一篙到底;其間情事,竟茫無可考,亦未見有人道及。
願有高明,啟我茅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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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誰是夢中人
寶玉入園後,曾有“四時即事”之詠,計為七律四篇。其《春夜即事》有句雲:“枕上輕寒窗外雨,眼前春色夢中人”,信為少年佳作。
今日欲問:誰是這個“夢中人”?大約都笑話我了:這一問太多餘——不就是林黛玉嗎,還有哪個?讓我告訴你:不是這麼一回事。你未必相信,我不妨貢愚。
要解“夢中人”,先講一下“夢”,再講那個“人”。夢是“紅樓”之“夢”無疑了。這夢,大家以為無非是個泛義喻詞,並無專指;古今以來,“紅迷”、“紅學家”大抵皆有自比“痴人說夢”的自解、自喻、自嘲之意。君不見早有《說夢錄》之書乎,亦取斯義也。
夢,多喻人生,由來已久。李太白之“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他因而只求一個“及時行樂”的外相(心中也並非真快活)。至宋代蘇學士,萬人稱他為“放達”,為“豪放派”詞家,他的“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世事一場夢,人生幾度秋涼”,也是同理,他若真“放達”,何必總把個“人生”掛在心上口邊——管他夢不夢,“人生一夢,萬境歸空”嘛,算了吧,寫什麼書,作什麼詞?都是“自擾”的“庸人”罷了,可笑可笑!
曹雪芹的書,也名之曰“夢”;題詩也是“浮生著甚苦奔忙……古今一夢盡荒唐”,這夢不就是人生一世的泛喻嗎?
這都很對,只可惜看到了的是一個表層義,還有內涵義,是更重要的一層,卻未悟知。
雪芹的“夢”與“人”,不同於一般泛詞概義,是個別的,具體的,特定的,真實的——即非夢幻、非虛妄的,“人”亦如是。這其實也就是“自傳說”的根本理據。
以上“空話”,暫止於此。且說那“夢中人”,果是黛玉嗎?如若不是,又是何人?
我之愚見如下:
第一,通部書裡,林黛玉與夢並無正面明文,交待“本事”與“藝術”的各種關聯作用,筆法文心。
第二,“眼前春色”的夢中人更不屬於她,因為與春無多關涉,也是葬春之人,只“芙蓉生在秋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