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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胡說。我們周氏世代耕讀,詩禮傳家。二哥是伯祖父賞識的人,怎會貪昧我的莊子出息?必是有苦衷有緣故的。二嫂,你說是不是?”
“是,是啊。妹妹你不知道——”週二妻子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雞啄米一般點著頭就要開講。
“閉嘴!無知婦人,還不給我滾回去!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週二猛地站起來,指著妻子暴喝:“今日之事全因你這蠢貨而起!別以為我不敢休你!”
見妻子被嚇住,蔫頭蔫腦地往後宅退去,週二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轉向玉婕,發現她身邊的丫頭婆子,甚至管家家丁,全都鐵青著臉,惱怒地瞪著他,這才想到罵老婆的一番話,聽在族妹老闆耳朵裡怕是另一回事。
紗帽下,張歆嘴角翹起,心中高興,發出的聲音卻冷得掉渣:“請嫂子留步。嫂子也是當事人,事情還沒弄清呢,怎好走開?一般是婦人,嫂子若不能坐在這裡,這事也不是我該過問的了,諸位還是到衙門去評理吧。”
衙門?!衙門也是好進的?鬧事的婆家孃家和那婦人都慌了神。
週二比這些莊戶更怕去衙門,更怕事情鬧大。原來還有兩分指望,玉婕為了周氏聲譽,會幫他壓下這事,不想她竟借這個機會發作他。通姦是實,那婦人一口咬定有了他的孩子,鬧出來,不管結果如何,都沒他的好處。萬一再把周璜父子在這莊子上做的事抖出來,周璜完蛋,他更完蛋,恐怕在宗族中都無法存身。保住周璜父子的秘密,只要周璜還做著官,還肯用他,錢,還有機會掙回來。
打定主意,週二上前,對著張歆一揖到底:“妹妹,二哥對不起你!妹妹信任我,這些年從不過問莊上事務,我真不該一時糊塗,挪用了莊子的收入。本想著妹夫長袖善舞,家業一日比一日大,妹妹不缺錢,而我那不長進的弟弟——實不相瞞,我那個一母同胞的六弟,染上了賭癮,輸了錢又瞞著家裡去借高利貸。債主逼到家門口討債,不給錢就要他的命,還要拿他妻子女兒抵債。你也知道,我們家族幾代清貧,不過守著幾畝薄田過日子。高堂健在,兄弟幾個還沒分家。我先幫著叔祖做事,再來給妹妹管莊子,拿著叔祖和妹妹給的例錢,是兄弟幾個裡最寬裕的。他們自然想著要我幫襯。
“母親送信來命我幫六弟還債時,可巧我收齊租子,換成銀兩,正要給妹妹送去,聽說那邊催債催得緊,一著急,就拿了租銀交給來人,讓他先去救六弟一家。去府裡時,本想同妹妹解釋一下,過些日子就設法補上。不巧妹妹出門會客,家中這點醜事,實在不好同妹妹府裡的管家說。
“說起來,妹妹待我極寬厚的。我一家吃住都在莊子上,妹妹又時不時贈送布匹衣料,一年三百兩例銀花不了幾個子。也怪我自不量力,看著妹夫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很是眼熱,經不住幾個當年同窗攛掇,把積蓄交給他們去合夥。幾年下來,雖不曾大賠,也沒賺到什麼錢。拖到現在,也沒能把挪用的那部分補上。
“可氣六弟!不但不思悔改,反而以為我手中有錢,賭起來越發大方。妹妹是不知道,賭坊那種地方,說起來有輸有贏,其實是有進無出。這些年,我也不知替他填了多少窟窿,勸了他多少回。我經手的錢,就是這莊子的收入。雖說母命難為,也是為了救急,卻也是府上管家說的,不告而取。慚愧,慚愧!”
週二一臉愧疚悔恨,說到動情處,長嘆幾聲,灑了幾滴淚:“借妹妹的錢,我砸鍋賣鐵也要補上。我這輩子還不完,兒子孫子,接著還。”
張歆只拿眼睛去看重陽和七夕,見他兩個垂著頭,互相擠眉弄眼作怪樣,就知道週二這番話,避重就輕,真的少假的多。週二多半有個好賭的弟弟,也替弟弟填過窟窿,可最多不過是“四千多兩”裡的那個“多”。“四千多兩”是張歆用第一年收入和莊戶們提供的情報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