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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看,她談不上漂亮。但她的潔淨是從裡到外散發出來的。

那時候她十六歲,十六歲的她肯定不會想到,她二十五歲那年,張國榮就已經不在了。

那時候我十九歲半,那時的我也沒想到,二十八歲的我會變成一個Taxi Driver。可是遠沒有西科塞斯的Taxi Driver那麼有血性。最多隻能像王家衛關錦鵬電影裡的人物一樣,躲在暗處以洞察力為樂。說真的,有時這令我自己感到羞恥。不過我很會自我安慰,現如今這世上還剩得下幾個有血性的人了?就連西科塞斯自己,也在榮華富貴歌舞昇平裡墮落到了《紐約黑幫》的地步。

你看出來了吧?我是一個影迷。我初二就學古惑仔砍人,為此進過工讀學校。後來老媽把全部積蓄拿出來,又東挪西借地才幫我盤下那個小店。因為從此有了看不完的電影我也不再出去混。再後來我把店賣掉,用這幾年的錢買下我的綠色捷達。十幾年,幾句話也就說完了。

有時我的乘客中會有一兩個昔日的顧客。那所紅色花崗岩學校的學生。他們已不再認得出我。有時我的車會經過那所紅色花崗岩學校,校門口的學生依舊熙熙攘攘,打架的,嬉笑的,談戀愛的,跟那些年一模一樣。他們依然會三三兩兩走到我的音像店裡——不,現在那兒已經變成一家蛋糕店了。這時候我就會想起天楊,想起江東,想起我們一起喝著啤酒看《霸王別姬》,想起那些他倆從晚自習的教室裡溜出來找我的夏夜——路燈把銀杏樹的葉子映得碧綠,綠成了一種液體。我這麼說的時候江東笑著打斷我,“那叫‘青翠欲滴’,還‘一種液體’,說得那麼曖昧。我看是你教育受得太少了。”天楊和方可寒於是大笑,女孩子的笑聲迴盪在空空的街道上,好聽得很。

江東喜歡損我。不過我不介意,他是我哥們兒。第一次,他跟著天楊走進我店裡,天楊對我說:“老闆,這是我男朋友。”當時我想,這就對了。江東不是個英俊的男孩子。我跟他們學校的學生很熟,認識他們的四大俊男和四大美女。我說過了天楊也談不上多漂亮。可是他倆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個電影鏡頭。沒錯,他倆身上都有一種不太屬於這個人間的東西。把他們放在行人如織的街道上,你不會覺得他們是“行人”中的一分子,而會覺得所有的行人,所有的噪音,包括天空都是他倆的背景。

肖強(2)

很自然地,我和他們的友誼只能維持到他們畢業。他們上大學之後,他們的學弟妹裡又有幾個會成為我的哥們兒,無論如何,我只能做他們高中時代的朋友。

上一次見到江東是前年。他開啟車門坐進後座,“去北明中學。”北明就是那座紅色花崗岩學校。我於是回頭看了這乘客一眼。他愣了,“肖強。”我說:“江東。”

他是個大人了,西裝革履,一副上班族的模樣。臉上有了風塵氣,不過不是那種猥瑣的風塵氣。我相信他走到街上的樣子依然和眾人不盡相同。他笑笑,“肖強,有空嗎?咱們喝酒去。”我說下次吧我還得開車。他說對對對我糊塗了。然後我按下了計價器。

我問:“你是回來看你爸媽?”他的家就在北明中學裡面,他老爸是那所跩得要命的學校的校長。

他說:“對。我就要移民去加拿大了。回來再陪他們過一個年。”

我笑,“別說得這麼不吉利。”

他也笑。他付錢下車的時候我對他說:“你保重。”他說:“你也一樣。”

然後我就順著路開到了五百米外的河堤上。這城市有一條河。這些年我最高興的事情便是人們終於治理了這條河。曾經,說它是河簡直太給它面子了——臭水溝還差不多。早已斷流不說,還被兩岸的工廠汙染得一塌糊塗。還是天楊形容得到位,那年她在一篇作文裡寫到過這河:“它是黃河的支流,已經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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