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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字標價,大都是十萬以上的天價。盧作孚手頭的紅筆,早已在每一項價格上劃了大的紅圈。寶錠坐板床邊,手頭抱著一本《農工識字課本》,盧子英打盤腳坐床上,二人埋頭啃著燒餅,吃罷,抬頭望著盧作孚。
盧子英打破沉悶道:“哥,這些天,我們連跑九個造船廠,越洽談,越見難,訂造輪船的希望越渺茫!”
正說著,聽見敲門聲。門開啟,是當年來敲門的小夥計,如今已撐起老阿興裁縫鋪門面的裁縫師傅,他依舊是當年的腔調:“四川學生……”
盧作孚忙抓起燒餅大咬一口,面對老熟人,憨憨地拍肚皮,說:“師傅放心,剛吃過了。我再不會像上回——”他學著對方的上海腔:“三天不進一粒米,不想活啦你!”
裁縫一愣:“你吃沒吃我不問……有人,指名點姓要找你!”
盧作孚一愣。就見窄窄的樓道口一個穿便裝卻一望便具軍人氣質的身影出現,隨著咚咚的上樓聲,這人堵在盧作孚面前,昏暗中,悶聲道:“有一個四川來的盧作孚,我找他!”
盧作孚問:“你是?……”
這人戴著深度眼鏡,此時,張開雙臂,撲向盧作孚。
盧作孚一時認不清是誰,愣著。盧子英猛地上前,推開盧作孚,撲向這人。這人叫道:“四弟!”
盧作孚也認出了這人是誰。
老友重逢,小閣樓中裝不下那一番情。盧作孚與惲代英來到黃浦江邊,萬家燈火交映江中,二人邊走邊談。
“當兵啦?”盧作孚先問。
“黃埔軍校,政治總教官。”惲代英答道。
“當官啦!”
“黨指派我當的。”
“代英到底走上了這條路。專門跑上海來看哥哥我?”
“差點跑四川去了。”
“除了看我,還有別的事吧?”
“招兵。”
“招了?”
“正在招呢!”
盧作孚四顧無人:“招誰?”
惲代英盯著盧作孚笑。盧作孚憨憨地拿手指著自己鼻子:“代英還是想邀作孚同路。”
“不光代英。”
“還有誰?”
“我的兩個朋友。”
“貴黨叫——同志”。
“一個姓毛,名澤東。一個姓周,名恩來。”
“周同志?毛同志——少年中國學會的?”
“到黃埔軍校後,我告訴我的同志,”惲代英說,“四川出了個了不起的人物叫盧作孚,此人將來很有希望。周恩來、毛澤東同志說,願與此人同路。”
盧作孚惜緣地說:“替作孚感謝你的毛同志周同志。”
後面,盧子英與寶錠保鏢似的遠遠跟著。
盧子英對寶錠說:“我這兩個哥,不見面,想得哭。一見面,準吵架。”
寶錠沒睡醒,打著哈欠回應:“還沒吵起來。”
附近一聲汽笛,震得盧子英與寶錠什麼也聽不見。
汽笛聲剛消失,聽得前面的盧作孚與惲代英已經放了高聲——
“中國落後貧窮是帝國主義經濟侵略造成的!”
“中國人愚昧無知是缺乏教育造成的!”
惲代英望著滿江懸掛外國旗的輪船說:“打倒帝國主義壓迫,才是救國最要的一著!”
“過往十幾年的長江川江,由中國輪船公司的創始,到外國輪船公司的繼起,由著重一時利益旋起旋落的若干中外公司的經營,到英商太古、怡和,日商日清,憑揚子江中下游的基礎,有計劃地伸入揚子江上游,形成洶湧澎湃的大勢力……外國旗輪船日增,倒不容易看見本國國旗。”
“就為升一面中國旗,作孚辦實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