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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也捨不得分開。真是天作之合,他們的身體如此完美地鑲嵌在一起。抱著光潔而疲憊的海翡翠,胡業真覺得她是自己的寶,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不問風雨只問雲雨的海翡翠有一天半夜醒來,口渴得厲害,於是圍著毛衣,哆哆嗦嗦地摸熱水壺。壺幾乎是空的,倒出幾口,混濁的湯兒,裡面還有幾塊水鹼黃厚的碎渣。海翡翠懶得再燒水,勉強地喝了。再躺回床上,嗓子眼兒澀得說不出來。這一難受,乾脆就睡不著了。藍薄的月光照進胡業的寒舍——真是名副其實的寒舍,冷死了!月光照見天花板脫皮,牆面起泡,窗戶封不嚴實,風吹著縫隙間脆的紙皮,那隻身體笨重的母貓又在樓道里輪流撓門……身邊的男人甜美地沉睡,他對這一切無動於衷。突然,海翡翠從曠日持久的肉慾中甦醒了,併為自己羞恥。這就是她要的異鄉嗎?如果這就是終點,她的漂泊有什麼意義呢?她的夢想有什麼堅持的必要呢?
焦灼的情緒湧上心頭,海翡翠輾轉反側。最後,她終於耐不住了,一下一下,推動睡得正香的胡業:“哎,醒醒,我跟你商量點事兒。”當被攪擾的胡業知道海翡翠推醒自己並不是為了什麼了不得的突發事件,而是要構畫不著邊際的未來藍圖,他不禁分外惱火。他把臉別過去,枕頭邊湊在他嘴邊,他就勢咬了一口。胡業沒有意識到,讓他惱火的事在後面呢,這個夜晚只是開端……醒醒吧,胡業,炮仗的捻兒點著了。
第五章
“漂一代”海翡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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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故鄉是一個人必須熱愛的地方?種子落在花園,它讚美那裡的春天;如果落在沼澤,它也要歌頌爛泥嗎?那是宿命的盲從,是不經選擇的接受安排,是命運的奴隸,是懦夫放棄挑戰的理由。一個獨立判斷的人,應該勇於擺脫陳規,直面自己內心的要求、好惡和真實的嚮往。海翡翠從來就不熱愛故鄉,坦率地說,她討厭。她討厭那裡的環境,那裡的氣候,那裡的民俗,那裡的吃食,那裡的口音。
海翡翠討厭秋冬的乾燥,她的嘴唇從來沒有畫報少女的潤澤,時常破皮——海翡翠偷偷撕下幹得已經豎起來的一小塊殘皮,咬碎了吃,有時能嚐到一絲血味兒。每次從鏡中看到自己斑駁而悽慘的嘴唇,她耿耿於懷,情不自禁用舌頭舔溼,這個習慣又加重了嘴唇的乾燥程度。睡覺前海翡翠在唇上塗了一層香油,睡醒了抹一層甘油,可是沒用,嘴唇上還是常年掛著裂開的白皮。海翡翠把下唇裹進嘴裡,慢慢吮吸……她想象置身杏花春雨的江南,自己的嘴唇像花蕾一樣展開朵瓣。
她討厭婦女人人愛系一塊格子頭巾,顏色那麼怯,紅格子配藍格子,藍格子配綠格子,綠格子配紅格子……雖然風沙大,頭巾比較實用,要不然半天下來,頭髮就蒙上土粒——那她也是討厭的,連同這片比沙漠強不了多少的黃土。什麼粉雕玉琢的人兒待上幾年也被黃土改造成黃臉婆。女人是水做的,必須有水的持續滋潤才能成為出水芙蓉。如果不走,海翡翠就看到了自己必然的灰暗:哺|乳的黃臉婆抱著痴肥的嬰兒,黑而碩大的|乳頭在別人的視線裡時隱時現,掛著一絲涎水。
她討厭家鄉人對陌生客沒有來由的好感和親近。院門通常都開著,外人可以一眼看到屋裡的木頭桌子,可他們偏偏不用這張桌子——上午十點或者下午四點,根本不是正點的開飯時間,男人們卻都閒來無事蹲在自家門前撥拉著一碗麵條,吃得山響——而且見人就招呼:“吃了沒有?來家坐哇。”
上中學,海翡翠是最早學習並且唯一使用普通話的孩子,儘管遭到其他同學的嘲笑和排斥,她也不加悔改。她是孤獨的,也是優異的,因其孤獨而更加優異,因其優異而更加孤獨。課間十分鐘,她從不參與集體的跳皮筋或砍包,她站在窗外,遙望遠方——依稀山影,邊緣模糊,融進灰藍的天際。她的全部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