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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飛多高呢?」
立夏就指了指天,蔚藍的天空有半輪殘月,像道淺淺的牙印。「能飛到那兒!」說完嘿嘿朝她笑。
入春以來,連著下了幾場雨。雨天他就不需要去清江放鵝。雨天河面渾濁,河水帶來了上游的枯枝敗葉和各類垃圾。有時還漂浮著淹死的豬和禽類。下雨天雷老頭不許他去清江,立夏閒著沒事幹。他就在石板街上孤魂一般遊蕩著。起先他在劉芳芳的餛飩店玩,嫌礙手礙腳,被劉芳芳趕了出來。後來天空飛起了細雨,立夏有些無聊,便在汽車站附近耍。運氣好,能撿到半瓶喝剩的礦泉水或者易拉罐。有次他在馬路牙子上撿到一罐未啟封的健力寶,旁邊還放著一副太陽鏡。這使他迷信般有事沒事跑到那兒守株待兔。他還喜歡聞長途汽車的汽油味。每次聞到這股氣息,立夏就亢奮不已。他還記得第一次坐長途汽車,從龍山坐了一整天才來到水車。
汽車進站,停穩了。車門抽噎,嘩啦一聲,門就彈開了。二告說汽車在拉屎放屁。立夏坐在馬路牙子上,託著腮,望著迫不及待從車門擠下的人。傍晚時分,雨開始密了起來,街上打傘的人越來越多。他站起身,朝汽車站旁邊的小巷走去。他曉得那裡的屋簷可以避雨。放學的孩子們三三兩兩從小巷盡頭走來。沒帶傘的人頂著書包,在雨水中一路小跑。立夏貼著牆根,縮身在旮旯,沒人顧得上瞧他。打傘的孩子則不緊不慢地走著。雨滴落在傘面上,輕輕轉動傘柄,變成一朵旋轉的雨花。
果果走在最後。她舉著小花傘,隔著很遠,他就認出來了。她的小花傘出現在小巷,小巷裡所有的傘都黯然失色起來。果果哼著藍精靈的歌,旋轉著小花傘,一點也不急著回家,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雨天。
立夏不喜歡雨天。尤其是雨夜。他經常在雨夜夢見父親。父親穿著白色袍子,在雨夜悄然潛入他們睡覺的房間。房間裡睡著他和爺爺。門是閂上的,他不知道父親是怎樣進來的,跟貓似的,一點腳步聲都沒有。父親站在床前,俯身朝他悄聲說著什麼,一臉的笑褶子,他想喊爸爸,父親急忙做出噓聲的手勢,要他不要吵醒旁邊睡著的爺爺。然後穿著白色袍子的父親輕盈地躍上他們家的單桌,伸手去鉤房樑上掛的風乾板鴨和雞胗。突然房間裡又多了一個和父親一樣打扮的青年男人。男子負責在底下接父親從樑上取下來的板鴨。眼看樑上的板鴨一隻一隻被取了下來,樑上空空如也了,他焦急起來,想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眼睜睜地瞪著他們盜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急得全身冒汗。父親和那個陌生青年男子看見他這副模樣,幾乎同時惡作劇般笑起來。每到這時,立夏就驚醒了。他大聲喊:「爺爺,他們把樑上的板鴨都偷走啦!」雷老頭從夢中驚醒,忙拉亮電燈,電燈一亮,父親不見了,陌生青年男子也消失了,他趕緊瞟了眼房梁,板鴨一隻沒少。他大汗淋漓,躺在床上,像從水裡剛撈出來似的。
「我剛夢見爸爸了。」他說,「他又過來偷鴨子了。」每當這時,爺爺的臉色總是很難看,他找來毛巾,替他擦了身子,沒好氣地說:「慶齡,你像個男人就沖我來,不要再來糾纏立夏了,他是你崽啊!」
他才曉得父親叫慶齡。他幾乎快要忘記父親的模樣了。爺爺不說,他不知道父親原來也是有名字的。他總是反覆做著同樣一個夢,夢見穿著白色袍子的父親,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在床前俯身端詳著他。父親的臉異常白,白得像鵝毛。
慶松死那天,立夏在苦楝樹下的草窩裡睡著了。他的臉上爬滿了螞蟻。二告拍醒他,說你叔死了,你還在這兒睡大覺呢,他們找了一圈了,我就知道你在這兒。立夏揉了揉眼睛,沒明白什麼意思。「慶松死啦!」立夏聽到「慶松」,一骨碌爬了起來,擦了把眼,盯著水上的鵝群看。「慶松沒死呢!」他嘟囔著說道。太陽這時鑽進鯨魚般大的雲團,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