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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凡子躺在炕上睡午覺,大老黃臥在凡子腳下打呼嚕。凡子睡得正香的時候,衚衕裡來了個賣盆兒的,高門大嗓,連吆喝帶敲。凡子被吵醒了,坐起來看看錶才一點半,又躺下,卻再也睡不著了,腦袋濛濛的,凡子爬起來在太陽**抹了點兒清涼油,看到大老黃還在呼呼大睡,心說,你也抹上點兒吧,精神精神!剛把手伸到大老黃腦門上,大老黃機靈一下子站起來了,結果清涼油全抹大老黃眼窩裡了,大老黃“喵”地一聲尥著蹶子跑了。
凡子一直惦記著大老黃,到幼兒園後院找了好幾次,也沒見著它的蹤影。沒想到今天它乖乖地回來了,眼睛也好了。便決定給大老黃改善改善生活。
凡子輕輕放下大老黃,把廊簷柱子上下掛著的幾條幹肉皮摘下來。
“站住,什麼地幹活?”軍子來了。
“煮肉皮地幹活,大老黃生活米西米西地有。”凡子答。
“要西要西,開路一馬斯!”軍子揮揮手。
兩個人來到東南角的小過道兒裡,凡子壘灶——用兩塊磚支上一隻破臉盆。軍子接水,燎劈柴點火就開煮。肉皮已經曬成乾兒了,特別難煮,兩個人燻的鼻涕眼淚直往下淌。
每次買回豬肉剔下肉皮,老舅都不讓喂大老黃,說留著給凡子熬肉皮凍兒,結果肉皮都曬成乾兒了也沒熬過一次。
“去,找個鍋蓋來。”凡子說。一會軍子拿著二子家的鍋蓋跑回來,凡子說:“這還行?待會兒讓二子看見還不急嘍!”嚇得軍子又趕緊放回去。大老黃聞見肉味兒也顛顛地跑過來圍著臉盆打轉轉兒。
“不許動!舉起手來!”凡子正撅著**添劈柴時,後腰上頂了一個**的東西。他一猜就是陳兵,乖乖地舉起了雙手。“燉肉呢?”陳兵手裡拿著一隻洋火槍問。
“什麼燉肉哇,喂貓唄!”軍子說。
“別燉了,咱們去蓮池看泥塑收租院去吧?”陳兵順手添了塊劈柴說。
“收租院?走!”凡子一聽收租院來勁兒了。他有《收租院》小人書。臨走,凡子又添了幾塊實著劈柴,拍拍大老黃的**說:“等煮熟了,自個兒撈著吃吧。”大老黃聽話地喵喵叫了兩聲。
7。蓮池的泥塑收租院
“軍子,什麼叫泥塑哇?”路上,陳兵問軍子。
“就是泥兒捏的唄,笨蛋!連這都不懂。”軍子說,說完衝著天空放了一槍。凡子心中暗自慶幸陳兵沒問自己,他還真不知道什麼叫泥塑。
蓮池裡人不多,深秋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園子裡,一群老頭兒老太太在練甩手功,閉著眼睛,兩隻手上下使勁地悠嗒著。
他們來到西南角的一個小院,先隔著門縫往裡望了望,只看見爬滿爬山虎的影壁牆。推開虛掩的大門兒,工人們早下班了,四下看去,迴廊裡的泥人大都沒捏完,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鼻子少眼,五官健全的也沒穿衣服,一個個張牙舞爪窮兇極惡的樣子。
“看這兒!這兒有真槍!”軍子早跑到裡邊去了,正扒著南屋的窗臺往裡看。
他們輕輕推開南屋的門,邁過高高的門檻兒,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屋裡的光線有些暗,這裡的泥人都捏好了,也穿上了衣服,有的戴著禮帽,有的穿著長袍。大腹便便的劉文彩正託著水菸袋,坐在高大的太師椅上,不可一世地瞪著眼睛。瘦瘦的賬房先生正在翻著白眼珠兒拔拉算盤珠子,下面站著端槍持刀的狗腿子。地上趴著幾個交不起租子的佃農,一個個枯瘦如柴,痛苦萬狀,滿臉寫著飢寒交迫。
“啪!啪啪!”我要有一支駁殼槍多好哇。凡子舉手瞄準了劉文彩說。
“三八大杆兒,王八盒子,二十響駁殼槍……”陳兵指指點點地說。
“還有左輪!”凡子緊跟著喊,因為聶登叔有一把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