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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相積,澗水為之不流。
此役成都王大傷元氣,損失大將十六人,兵卒數萬。速戰速決的設想破滅了,成都王被迫在朝歌修整軍隊,等待機會。
七、十年羈宦
河橋一役大敗,作為主帥,陸機的死期就到了。
這原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爭,之前人人都認為勝利唾手可得,甚至可能有征無戰輕取洛陽。結果他們都錯了,二十萬大軍有一半沉到水底餵了魚蝦,有十六名將軍被長沙王砍下首級,懸掛在天下人皆知的銅駝街上耀武揚威。
如此慘敗肯定得有人負責,不殺主帥,何以謝天下?
陸機對自己的命運無疑也有預感。據說前天夜裡,他做了一個怪夢,夢見座車周圍縈繞著黑色的帷幔,層層疊疊密不透風,就像靈車一樣非常不祥。夢中的陸機在帷幔間穿行,試圖走出包圍,可是那不祥的黑色似乎沒有盡頭。
陸機被噩夢驚醒,天明時分,牽秀帶兵包圍了他的營帳。陸機是聰明人,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解下戰甲頭盔,換上寬鬆的布袍,頭上戴起絲帛製成的白色便帽,這身打扮是晉朝人出席喪禮時的常見裝束,陸機知道必死,算是預先替自己弔唁。
陸機出營與牽秀相見,神色平靜自若,他對牽秀說:“吳國傾覆之後,我兄弟蒙受國家隆恩,效力於朝廷。成都王委以此項重任時,我曾多次推辭未果,最終導致今天之難。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陸機請牽秀稍等片刻,他有一些遺言要留給成都王。左右拿來紙筆,這是此生最後一篇文章了,陸機心底的悲悽難以抑制,史書上說這封信“詞甚悽惻”。
寫完信,陸機擲筆嘆息,追思千里之外的家鄉,然後從容就戮,時年四十三歲。他的遺言“華亭鶴唳,豈可復聞乎!”流傳了下來,成為後人提醒自己仕途兇險、知足不辱的警句。
陸機看似因為戰敗而死,實際上死亡的陷阱早在身邊埋下,這次戰敗僅僅是將陷阱的蓋子掀開,使他落並而已。陸機走上絕路有一個漫長的積寒成冰的過程,最早的殺機也許在他十五年前來洛陽,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已潛伏了下來。
陸機是陸遜的孫兒、陸抗的第四個兒子。孫吳亡國時陸抗已經病死,陸機與四個兄弟分領父親的營兵駐守荊州,在亡國之役中,陸機的兩個哥哥陸晏與陸景死於戰場,因此晉國司馬家與陸機不僅有國恨,還有家仇。那年陸機剛剛二十歲,此後十年他一直與弟弟陸雲隱居於吳郡故鄉,著書立言,聲名鵲起於江南。
倘若陸機一直這麼隱居下去,人生將毫無汙點,他大可像後世的陶潛一樣悠然自在,閒來讀書賞花,月下弄琴清嘯,華亭觀鶴聽鶴唳九天,留於後世的也將全是美譽,而不會有那麼多非議。
但是陸機蟄伏了十年之後還是重新出仕,求宦於昔日的仇敵司馬氏,他人生的悲劇也從這裡開始奏響。這一選擇令人惋惜,近人朱東潤教授就說:“二陸入洛之動機,在我們看來,不盡可解。故國既亡,山河猶在,華亭鶴唳,正不易得。在他們二人,儘可以從此終老,更何必興‘京洛多風塵,素衣化為緇’之嘆?”
以隱士終老只是後人預知陸機結局之後作出的假設,而在當時讓陸機堅持做隱士,是不願,也是不能。
說不願,是因為陸機並非甘於寂寂而沒之人,所謂“賢之立身,以功名為本;士之居世,以富貴為先”,古時文人讀書與武夫打仗,都以功名利祿為目的,手段不同殊路同歸而已,陸機少年成名,被譽為王佐之才,當時又年近而立正是建功立業的好年華,怎會甘心埋沒於偏遠海隅?
說不能,則有兩方面壓力。一方面壓力來自洛陽,平定孫吳之後,吳人的反抗此起彼伏,昔日的孫吳臣子也大多隱居不出,不與新朝合作。武帝認為這是一個隱患,於是聽從了淮南相劉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