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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非但不讓,索性將胳膊枕到腦後去。夢迢幹瞪著眼,撅起嘴來。
他笑著看了會,一下躥起來,將她撳倒枕上,眼在她眼裡搜檢了一圈,暫且未在裡頭發現別人的影。
他深感慶幸,笑得格外開懷,俯下臉去親她,「你叫我往哪裡讓?嗯?我讓到別的屋裡去好了?叫我想想,嗯……往哪裡去好呢?」
他一壁撫夢迢的髮鬢,一壁喬張致地疊著眉盯著床頭思索。那雙濫情的桃花眼裡,洩露了一點玩笑的珍重。
偶然這樣的時刻,夢迢懷疑他是愛著她的,卻不敢去試問。她先是咯咯地笑,後頭他越親越有些使力,她便笑不出來了,聲線軟軟地拉長,迷失在他滾燙的溫度裡。
他們把心裡想講的話都捺住了,沉溺下去,什麼也不能問,什麼也不能說,婚姻倘或要成為最穩固強悍的聯盟,必須是不以愛為前提。
這令他們倆都絕望,於是狠抓住對方,吐出甜絲絲的氣,婉轉地糾葛在彼此耳朵裡。
該夜,夢迢發了個怪異的夢。夢裡,她站在乾枯的井底,乾裂的地縫裡長出幾丈荒草,仰頭井口上嵌著一輪淒涼的月亮。井邊立個人影,看著像是孟玉。
她張嘴喊:「玉哥!」聲音在斑駁的井裡低低迴旋,沖不出去。她急得想哭,在井底下彷徨打轉,「玉哥、玉哥……」喊到幹啞絕望。
不一時,井口前又走來個女人,月色朦瞳,看不清她的臉,只見身量纖纖,婀娜抱月。那男人轉過來,夢迢得以瞧清,卻是董墨。
他那雙時刻警惕著的黑眼睛忽然充滿柔情,朝那女人遞出手,喊她:「銀蓮。」
銀蓮,銀蓮。她是夢迢的魂魄,或者夢迢才是她的化身,夢迢自己也迷亂了。她仰頭望著他們兩個,說不清是喜是悲,情緒遲緩,心緒麻木,只感到一絲恨意從心底發芽,向著井口爬上去……
渾渾噩噩地睜開眼,已是月沉日升,剎那間隔了虛蕪的東與西。孟玉早往衙門裡去了,夢迢發了一會怔,梳洗畢,用罷早飯往東園她娘屋裡來問安。
老太太好享樂奢華,偌大的正屋裡擺著全套梨花木傢俬,門對著正牆下一張長案,供著一對官窯大青花花瓶,插數枝菊花。
右邊罩屏雕著煩脞的囍字紋,掛的銀紅的茜紗簾子,隱約見有人在榻上歪著。這屋裡伺候的丫頭比夫妻倆還多,三個婆子六七個小丫頭。
夢迢門首撞見個小丫頭提著食盒出來,笑嘻嘻地福身,「太太過來了?老太太剛還唸叨呢,怎的這兩日不見太太來請安,這不就來了嚜。」
旋即簾內散出聲,「夢兒來了?可吃了早飯沒有?」
那聲線有些沙沙的,猶似一叢被夜風撼動的醉心花,軟綿綿地盛放著,揮發出使人頭暈目眩的毒。
夢迢捉裙進去,裡頭煙燻火燎,嗆得她咳了兩聲,狠皺了眉頭,忙打扇,「娘少咂些菸袋子吧!屋裡跟著了火似的,您這嗓子眼裡也不燒得慌?」
「嗨,咂慣了嚜,一日不咂幾口,渾身不自在。」
老太太側睡在榻上,炕桌擋住了大半身,下頭翹著一對天生的小腳,裹在繡迎春花的寶藍綢緞鞋裡,往上,曲線裊娜,身段娉婷。
「篤篤」兩聲,老太太磕了菸袋鍋子,把煙熄了擱在炕桌上,徐徐歪起來。
濃霧漸散,露出的卻是位風韻妖嬈的的婦人。穿著妃色素麵比甲,裡頭露著湘色掩襟長褂,底下配著豆蔻綠的裙。
夢迢的娘,比夢迢還有著登峰造極的媚骨。那一副鶯慵蝶懶的綿綿姿態,臉上只得兩邊眼角有一絲細細皺紋,不顯老,反倒拉長了眼尾,使其目光如密密情網,迎面撲來一種瀕臨衰敗的穠艷。
作者有話說:
孟玉:嗅到了一絲危險氣息。
夢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