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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的人向黃巾大帳走去。——雖然他有歸降之意,但現在還是漢朝平北將軍,不容有失國體,何況一番打鬧下,也不知人家是否接納自己,所以不能在外表上先差上一截。他倒忘了,刻意修飾的修飾反而就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
一入帳,皇甫嵩就做好了帳內鐵甲環繞、劍拔弩張的準備,但沒有。帳內只有一方三尺寬、半丈餘長的梨木紅案,三尺黃風雲溫石的小凳,一張杉木雕花椅,還有一局沒下完的棋。紅案上積起近二尺高的奏案,筆架上掛了六支長短、粗細不同的筆,有一隻翠色如竹的口杯,盛著淡棕色的液體,不知是水是茶是酒。
小凳上鋪著繡有福祿壽字樣的綢子。
杉木雕花椅上背刻風紋、扶手雕雲,姿態欲騰。
棋局已進入盤宮階斷,兩方已交錯搏殺。黑子步步進逼、殺勢駭人。白子守中帶功,滴水不漏。桌的兩端有兩盞茶杯,沒有蓋子,裡面沏有枸杞、紅梅、黃杏、羅漢果,還有朵不知名的小花。此外,竟還有四碟零食:一盤瓜子仁、一盤花生米、一盤一口酥、一盤李子。
帳中的寧靜輕悠,與營內的警備森嚴大相徑庭。
皇甫嵩一進帳就觀察四周,卻沒見到張角的影子,順著一聲淡淡的嘆息,才望到一個背影:奇的是,這個眼中的背影如此醒目,自己剛才怎麼沒注意到?
背影前面是一張近二人高的江河山川圖,上面分別用紅、黑、綠三種墨描出無數線條,雖畫得面目全非,卻各行其道,絕不混亂。陽光透過帳縫稀稀落落得灑在那人身上,將那人的影子拖得又細又長,也連帶襯得那人有虛飄。那人轉身,高額方正、發角齊密、目光炯炯有神:“皇甫將軍到此為客、出軍為使,在下張角,教徒不嚴,使小徒遠志冒犯客使,先代他賠個不是了。”說著,真的拱了個手,隨意的走到棋盤白子一端坐下。
不自覺得,皇甫嵩隨著張角坐在黑子一端。他認真端詳這個百萬民眾心中的神仙、二十萬黃巾總元帥、打得漢朝暈頭轉向得罪魁禍首:從面貌看這人應有四十三、四歲,但除兩鬢露出賽霜斑白外,他大把頭髮還烏光爍動,也許被日光照久了,帶著溫暖安定的氣息。額頭方正高揚,有幾道淺淺的懸針紋,額角隱有突骨,甚見崢嶸。眉如淡墨,黑密勻質;眼明神清,暗含神光四射,細探卻如深邃大海,看似平靜無爭,卻飛羽皆沉。好人物!
毫不避諱對方探查的目光,張角直視皇甫嵩:“將軍為眾將士同甘苦,多日來飢渴勞頓,剛又與劣徒交手,先喝杯茶水吧。”
張角這麼一說,皇甫嵩頓覺口渴,就要接過茶杯一飲而盡,但又覺不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看出他的心思,張角拿起他身前茶—泯了一口。皇甫嵩一見張角飲過無事,也不欲太過小氣,拿起杯子,泯了一口。
他本只欲淺嘗即止、虛以應付,但茶水沾唇卻迸發一股可稱猛烈的異香,不自覺得,皇甫嵩抑頸揚手,任由略帶熱氣的茶水長驅直入,一時肺腑甘爽、神清氣舒。
“怎樣?我配的“春分燙”不錯吧?是否清香甘濃、飲後四體通泰啊?”張角掩不住得色。
——在他身上一點也看不出傳說中呼風喚電、滅千百人與一剎的神魔之形,而像一位醉心於風林山水、以茶道養生為業的風雅之士。
皇甫嵩由衷道:“妙!確實妙!甘爽香濃卻不嗆口,飲後暖意自起,真是好茶!”帳中倆人,一個是黃巾主公,一位乃漢朝大將,但二人一見不僅不反目,更不談軍事不論政,反而聊起茶來,耐人尋味。
張角抓了把瓜子,倒在口中,邊爵邊道:“要不要來點瓜子?”
皇甫嵩不抓瓜子,掂起兩顆一口酥,咬得嘎吱有聲。
張角問:“將軍懂棋道否?”
皇甫嵩於是在看這局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