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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親自來到金陵,肯定金陵兮家和琴師兮重諾,並且俯下長安兮氏尊貴的身體。
“ 我不能不把他的靈牌放上供桌,”父親說,“ 還因為,他是我的父親。”
梁開平元年秋,兮豫次子重諾娶尤氏女為妻,生子弱水。夷芽給我看那些先祖撕下的殘頁。她說,她一直珍存著這頁紙,像護佑著她的孩子。
“ 沾塵,你的曾祖父兮豫是兮家男人中的另類,他是兮家男人中惟一不通音律的人。他喜歡劍器,從小懷劍走江湖,漂泊流浪,可謂是書劍一生。
唐天佑二年春,他受泰安傅三哥之邀,去遊東嶽。
那時他的父親兮添已經年近六旬,根本管不住這浪子的心性。
他身背長劍,騎著駿馬東去,少年輕狂,以為天下之大,一個‘ 勇’字便可一世橫行。哪知道寄宿野店時遭遇響馬,他獨戰群寇,終寡不敵眾身陷人手。山東響馬洛天狼以一條銀槍威懾江湖,其妹洛月華人送綽號‘ 幽羅鬼貓’,輕功暗器功夫名動一方。她看到兮豫一表人才少年俠義,不禁暗動芳心,遂夜入囚室,私放兮豫。
洛月華雖是女流,但生於江湖,豪爽磊落堪比男兒。她的磊落灑脫同時也讓兮豫心動。兩人遂在荒山野外指天為媒私定終身。
後來兮豫迴歸長安,不料父親去世,一家重擔都放到他的肩上。半年之後,兮豫娶名門閨秀方氏女為妻,收斂心性,正式成為兮家之主。不料此時,洛天狼被屬下出賣,一夥被官府剿滅,洛月華拼盡全力殺出重圍,來到長安,將一個出生不久的嬰兒送到了兮豫的手上。
當初兮豫返回長安時,曾對天發誓此生只娶洛月華一人,否則五雷轟頂。而今洛月華跨進兮府,發現苦苦守候的兮郎人面依舊,卻非故時。
她肝腸寸斷痛不欲生,把嬰兒交給兮豫後,竟舉劍刎頸於院中。”
夷芽講到這裡時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我恍然看到了洛月華心碎地拔劍自刎,不禁慨嘆:“ 好一個烈性的女子!”
“ 那個被洛月華從血泊裡救出的嬰兒,便是兮豫與洛月華的孩子———你的祖父———兮重諾。
後來,在你祖父兮重諾離開長安的那天,忽降大雨,兮豫在雨中舞劍時被一道電光劈死。”夷芽無奈地說,“ 所有的誓言,在冥冥中全部應驗了。”
兮重孝寫了一封信,找人送到金陵,交到兮重諾的手上,希望他能回家弔唁父親。
天理迴圈,報應不爽。兮重諾在回信中寫道:那是男人兮豫必須承擔的,為他的誓言付出的代價,他本就無法逃離。
他終於沒有再回過長安。
風雨肆虐的天氣,我在李煜的宮闈里長彈殤曲。外面風雨交加,搖撼著南國的宮城和天地,我坐在所有的動盪不安裡撫著孤涼的琴絃,沉浸在自己憂鬱的弦律裡,我渾然忘了身在何時,身在何地,身是何身。天地日月、星雲山河、土木君王、家國天下,無盡的快樂憂愁惶惑不安,都任由我的指尖,超度而至彼岸。
“ 兮家琴藝,不愧是可驚豔亂世的絕藝。”李煜一杯酒在唇間,在音樂裡竟痴住了。“ 沾塵,我若有如你一般的琴藝,便一定會像謝靈運那樣以一人之才蔑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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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臨風少年行(2)
詩人畢竟是詩人。我無力地哭笑,我說:“ 王,真正堪稱胸懷絕藝的,不是我,而是那個以一曲哀愁名滿金陵的兮家逆子———兮重諾。”
李煜驚怔片刻,便仰頭將滿杯美酒一口飲盡。
兮重諾,憑一把古琴一襲白衣將金陵所有琴師都羞於弦下的男人。李煜記起,他的父親李王景曾經無數次對他提及:“ 兮重諾彈琴時,連花瓣和樹葉都甘心墜下飛蕩,和著他的音律為他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