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3/4頁)
樂樂陶陶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都比不上,她成了殘疾。神竟然會是一個殘疾?我們驚訝,我們怎敢相信。然而,稟賦神性的人也是以這樣的形象出現:看那些天才,藏身於瘋子之間。正因為某種秘而不宣的極端完美,他們才殘破不堪。
王子迷戀他的新娘,儘管他無知的幸福構成對神的利益侵犯,但小人魚放棄妒意和仇恨,跳下日出前冰冷的大海。這個世間,神遵從自己訂立的奇怪法則:高貴的,永遠要為不及他高貴的,做出犧牲……像澈清之水,總是流向低處。
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啞言的神。我想起著名的基督教神秘主義者、西班牙教士克洛瓦的表達:“上帝的事物,其本身越高貴越明亮,越不被我們所瞭解,對我們越黑暗。”倘若小人魚開口,她歌唱,她說出真相,是否她征服的力量就不可抵抗?換句話說,倘若神完整地到來,人們只會愛慕她的完美,那麼,人與人之間的相愛,就不再成為可能。
為了愛我們,神付出昂貴代價:即使在教堂,我們也聽不到神的聲音;他從不顯現閃耀光芒的身體,來增加我們的信賴。神在沉默中隱忍,以使燭火旁各自祈禱的人們能夠相互需要,相互安慰。
一日長於百年
她是公主,所以她入睡的時候整個王宮都得安靜下來。不僅國王、王后和所有僕從一起睡著了,接著,“馬廄裡的馬、院子裡的狗、屋頂上的鴿子、牆上的蒼蠅都睡了。連爐灶進而燃燒著的火焰也靜靜地睡著了,烤肉不再噝噝作響,廚師正要揪一個做事馬虎的幫手的頭髮,揚著手就睡著了。風靜止下來,王宮前樹上的葉子一絲不動。”鐘擺停了,公主睡著了,睡在琥珀和果核的甜美深處。世界以靜默響應著公主的睡眠──身份的高貴體現於此,一如領唱需要合聲,死去的王需要陪葬,一如,人們傾向於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災難,理解為有什麼招致了神的不快。
出於報復,沒有受到邀請的占卦女最初預言公主在十五歲被紡錘刺死,多虧最後一個占卦女還沒來得及祝福,她緩解了那個惡毒的詛咒,說公主不會死去,只是要沉睡一百年。我們隱隱懷有這種認識:睡眠,是死亡的仿製品,甚至是一種安全的練習。睡眠使人放鬆,恢復體力,並且能夠得到夢境的獎賞。我們把睡眠作為賜福來領受,卻如何驚恐於死亡,焉知它不是一場更大的賜福?因為沒有人從那條道路上返回,提供給生者真正有說服力的不是停留在猜測階段的心得,所以,對死亡的災禍感,其實是我們對所有未知事物所抱持的普遍恐懼。瞭解能讓我們平息下來,只有死者,不再忌憚死亡。
籽粒碎小,黑,想象不出它能醞釀花瓣。玫瑰的花苞比怒放時更令人賞心悅目,我曾幼稚地猜測它有黃金的蕊。完全盛開的玫瑰有些俗麗,就是好看加平庸。花苞美在神秘的關閉裡,只要不開,美就蘊含在未知那無限的可能性裡。理想的美在於它不被抵達,愛情的美在於它難以實現。睡美人的美,在於她是一個不為所動的公主,她的沉睡比甦醒更媚惑,像玫瑰花蕾。
是啊,美人和睡美人,到底哪個更美?美人痣和美人計,你偏愛天然還是人工?或許,美人痣只是美人計開始啟動的小冒號。儘管在公主沉睡過程中,時常有來訪的王子被荊條纏死,但,他們黴腐的屍體是否如肥料更養護睡美人的腮紅?美,用於威脅,也許比用於鼓勵的時候要多。
我向來不相信,時間偷走的東西還回來時會變得更好。樂觀的人說例外存在,舉證時間偷走美貌還回智慧──錯了,智慧只是暫時還沒來得及偷走的東西。童話無須尊重現實法則。花苞終會開放,公主終會醒來,如此,時間便成為手中一件被利用的工具……百年沉睡將使公主天下無雙。對於抱得美人歸的王子,幸福不是等待和追尋,只是一次恰逢其時的投機。
()
妙就妙在公主不隨時間老去,否則,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