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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丟人現眼的苦役。白天勞動,腦子得到休息,入夜攻書,神思倍加猛銳,斬獲特多。何況機關內左風又乍起,三年饑饉結束了,肚子又飽了,現在要「念念不忘階級鬥爭」了,我還賴在那裡,於人於己,諸多不便。謝天謝地,1963年9月26日我走出了成都布后街2號的後門。下面是那一天的日記:
秋分已過。
今日上午收拾行李以及零星雜物。要回農場去了。中午肉食。飯後酣睡如常。大好晴天,頗熱。
下午4點悵然離去。背背被蓋卷,手提竹籃,肩掛小書包,自後門悄悄出,走到五世同堂街口,乘車到隆盛街,轉車到梁家巷,再轉車到大灣,下。蹣跚負重走到農場,5點過了。
鋪床,掛帳,6點過收拾完。
晚飯後,天涼好個秋。弦月如弓,夏曆已是八月初丸,中秋近矣。
日落許久,西天猶見紅亮的光錐,疑是天文學所說的黃道光,每年春分前後秋分前後常見者也。
夜看報,擬早睡。讀書暫停一夜。
室內蚊子仍猛,四野秋蟲鳴聲盈耳。
此次下農場來,帶著這一些書:《說文解欄位玉裁注》《玉篇》《說文稽古編》《說文釋例》《字學蒙求》〈神農本草》《黃帝內經素問》《古謠諺》等。未完工的《字海漫遊》初稿五帙也帶下來,要繼續搞。
當時想得太天真了,總以為只要我不再惹禍,老實聽話,拚命勞動,終久必將感動上帝,摘掉我的右派帽子,給我一枝之棲,讓我去潛心研究古文字,做一個學術專家,也不枉自圓顱方趾,吃飯穿衣。如果有了成就,還可以說:「我為國家做了貢獻。」以安慰我一顆共青團員的良心,雖然已被開除團籍,什麼都不是了。天真的幻想,加上已經改造六年,愈改造愈變厚的臉皮,構成一副龜甲,武裝了我,任踩任踢,都能忍受。我是一塊石頭,已經落沉海底,還能再把我怎樣呢,還有什麼熬不過的呢。似乎山己窮了,水已盡了,前面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只須再走很短一段路程,桃花源就到了。做夢也想不到前面的路愈走愈險,天色愈來愈暗,而且黑暗長達十年之久。想不到,這也好。如果那時候已經知道了前面竟有那麼多的侮辱、劬勞、饑寒、疾病在等待我、我不嚇死,也會愁死。多虧我滿腦袋天真的幻想,再加上文革前已獲得九年勞動的訓練、九年羞辱的訓練、九年寂寞的訓練,足以對付來日的奇災大禍,終於走了過來,看見燦爛陽光,並在這陽光下動筆寫回憶錄式的《鋸齒齧痕錄》,讓年輕的讀者從一條狹窄的縫隙中看看我們的國家發生過怎樣的奇災大禍,從中汲取一些教訓,務使災禍永遠消泯,不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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