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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一把忽遠忽近的聲音:“小少爺的眼睛目前已經無大礙,就是要注意多多休息,別太用功了。”
景叔親自走來,在那年過半百的醫生跟前彎腰,語帶恭敬地說:“麻煩徐大夫了。”
我有些恍惚地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徐醫生似乎和景叔說了一些話,我腦子糊得厲害,只聽見徐醫生朗笑說:“……這可是三爺親自拜託的事,說到這個,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也沒見過三爺這樣的人……”
徐醫生見我坐了起來,俯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晃了晃腦子,腦子轉了轉,趕緊說:“謝謝醫生,這些日子麻煩了。”人老了,才躺一躺就容易犯糊塗。
徐醫生呵呵一笑,蓄了白鬚,有點像某快餐連鎖店的招牌老爺爺,看起來很慈祥。
眼前這位徐醫生我還有些印象。上一世,我只瞧見他幾回,在國內外很有名氣,據說發表過許多醫學研究,得過一些獎。徐醫生的醫術很高明,為人也很高深莫測。我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是在上一世我接掌任氏幾年之後。
自從任三爺出了那莫名其妙的意外,移居加拿大養傷,幾乎和所有人斷了聯絡。任三爺是在任老太去世前些年才冒的頭,那時他風頭正盛,我遠在美國也沒少聽見他的事蹟,跟神話一樣,在財經時報都上了版面,比娛樂雜誌賣得還暢銷,還創下了年度銷售佳績。一群人全都衝著那張臉蛋和百億身家,真真是風靡一時,人人吹捧。
嘖嘖,跟拜邪教似的。
任三爺很是風光了一段時候,任老太一走,任氏企業這燙手山芋就叮咚地落到我手上,任三爺卻莫名其妙出了意外,等我從那綁架事件回神之後,他已經退居加拿大。
徐志摩先生有那麼一首詩,我聽著聽著還真有些惆悵。
啊哈,敢情任三爺也有當大詩人的潛質。
我再瞧見他,已經是我頂著任氏老總光環的第三個年頭。
那是乖仔的週歲晚宴。
兒子剛出生那會兒不足月,大半年都在醫院裡,滿月酒也沒來得及辦,我心裡挺內疚,便琢磨著一塊兒慶祝了。那時候宴請了很多人,名流名士什麼的少不了,飯店佈置晚宴節目都是舒媛親自監督,沒一點馬虎。
舒媛是學藝術的,一畢業就嫁給了我,人生得自然漂亮,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風韻,說話溫溫和和,瞧過去柔柔弱弱。
我手裡抱著比貓兒大不了多少的兒子,看著那紅撲撲的臉蛋兒,側過頭,是舒媛精心打扮的妝容,那時候,心裡真真正正這般想著——其實,就這麼過一輩子,也挺好。
一輩子,有妻有兒。
兒子大了,還有孫子,承歡膝下,或者帶著老伴兒坐輪船環遊世界,等跑不動的時候,找一個地方躲著養老。
也挺好。
其實,跟在酒店大張旗鼓地辦酒會,我更趨向於和老何一家老小圍在桌子前,芳嫂原來還琢磨著煲了一大鍋的雞湯和紅雞蛋,只是舒媛喜歡熱鬧。她辛辛苦苦地懷胎生子,兒子出生那一會兒又小病大病接著來,仔細想來,那段時候我著實冷落了她,現下自然得順著她的意思。
我的酒量不太好,喝了幾杯,有點抱不住乖仔,只好交給了舒媛。舒媛畢竟年輕了一點,柳眉輕輕一糾,轉眼就交給了保姆抱著。上一回兒子在她身上撒了尿,舒媛又沒什麼耐性,平日就不怎麼抱他哄他,一般上都託給了保姆。
我看著都心疼。
興許是那時候我的頭沉得厲害,當圍著我的幾個叔伯朋友都靜了下來,我還在自以為豪爽地說了一聲“請”,暈乎乎地呷了一大口的酒,斜眼瞧見前方慢慢讓出一條道,順著一干人齊刷刷的視線往前一瞧——
於是,我就這麼嗆著了。
我咳得厲害,好在何秘書反應得快,趕緊遞上了手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