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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一百步,剛出餐廳大門的第一瞬間便給那十分有禮貌的傢伙兩指捏住了後頸。&ldo;很抱歉,竹聯孝堂‐‐有點要緊的任務。&rdo;
遺憾的是我永遠不可能知道那任務的內容究竟是什麼‐‐兩秒鐘(也許更久一點)之後,我後頸上的箍爪一鬆,三個年輕人像商量好了似的同時萎仆倒地,連猶如墜樓者屈體橫陳的姿勢都一模一樣,我的後脊樑貼上來一隻厚重溫暖的巴掌,而底下的兩條腿也猛可離了地‐‐我這一整副身軀已經迎風向前疾速飄行著了。
&ldo;張哥變胖了!&rdo;孫小六說。
&ldo;你當上大廚了?&rdo;我盯著他那一身高帽圍巾的裝束,想笑,可一張嘴就吃風。
&ldo;沒呢,二廚。&rdo;說時遲、那時快,孫小六&ldo;嗖&rdo;一聲摘了帽子,一面加急推頂著我跑,一面低聲道,&ldo;這回是&l;花枝&r;親自督陣,今晚非拿下張哥不可‐‐要是拿不下來,&l;二才&r;那邊就要逼他們明天自動散夥。&rdo;
在抵達&ldo;酷力&rdo;之前,照我粗略的估算,孫小六身形過處,沿路順手拔斷了十四具公用電話,發暗器打滅了五處紅綠燈,還放火燒掉三輛停放在騎樓底下的機車。我問他,這又何必?他說每一筆帳都會算在附近孝堂的那些王八蛋身上,跟咱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說你這是毀損國家資產。他說張哥你還搞不清楚這世界上沒有國家這種東西。我愣了一下。他在這個當兒就地一轉身,肘尖抵住我腰眼、輕輕一頂,我們便進了&ldo;酷力&rdo;的大門。我說你這招頂著人兜風的本事萬得福也會。他說這本來就是北平自然六合門的手眼身法步‐‐當年他撞上葉啟田殺人逃亡的那一天,萬得福當街攔住他、一把扯到立體停車場躲槍戰,在短短的那一程路上,他給偷偷學會的。我便是在這時抬頭瞥見頭頂上懸著一輛三輪車,玄關內側的電動門隨即向兩旁退開,雷霆一般的搖滾樂節奏擂擊著我的心臟,大廳中央舞池裡一個乍閃乍滅的輪轉燈球把不知是自發還是反射的光影劈打得支離破碎。我回頭,趁自動門尚未全然關閉的剎那又瞥了那三輪車幾眼,它是迪斯科世代因為看不見未來而擺布出來的復古場面,斑駁故壯麗,猶如供應漫不經心的觀光客朝聖快門下一百二十五分之一秒顯像的廢墟。時間並不連續而世界從未完整。一個我失落已久的句子閃了出來‐‐或許我應該如此開始述說。
或許我應該如此開始述說:
彭子越遠走山東拜師學藝一去一年又半,藝成不成沒人知道,帶回來個粉妝玉琢的大閨女倒是驚動了一衚衕的街坊。眾口爭誇,那泰安姑娘模樣兒俊俏,人也老實,隻身骨看來略嫌單薄,怎麼跟了彭子越卻頗費疑猜。彭家兩房三代二十幾口人全是悶葫蘆罐兒,誰問起姑娘出身來歷,只說是親戚。興許也是怕起口舌,彭子越回家三天,便一個人搬出柺棒衚衕,自往乾麵衚衕與他那打光桿兒的孃舅同住。這一來落了形跡,又惹人閒話了大半年,有說那姑娘是船ji出身的,有說那姑娘是整編七十二師楊師長姨太太的,也有說那姑娘是個舉目無親的流亡學生的,無論怎麼說,結論總一致:怎麼看上彭子越的?真是。
彭子越遊學歸裡,仍不見出息。原本的武館不肯再容留,他只能跟著孃舅拉洋車。從東四牌樓到東單牌樓、從皇城根兒到地安門、從天壇到雍和宮。他自己無車不在行,更非俗稱&ldo;四腳班子&rdo;‐‐也就是類似人力車夫工會組織‐‐的一員,仗著他孃舅在班子裡算個&ldo;頭把式&rdo;,十天倒有八天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