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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擁有了黑暗。

我感覺到未見之爐火的溫暖,如同我之前想像的那樣。

母親靜靜哭泣,努力不讓我聽見她的哭聲,但瞎子都有敏銳的耳朵。我自己完全沒有想啜泣的慾望,大概之前已經流夠了眼淚。我十分疲倦,他們說話的聲音窸窸窣窣,爐火輕聲劈啪。我透過溫暖的黑暗,聽見母親說:「他快睡著了。」的確。

父親一定像抱小小孩那樣,將我抱到我的睡床。

我醒來時,是暗的,所以我坐起來,想從窗戶看看山坡有什麼黎明已臨的跡象,但我看不見窗戶,心想,是否烏雲太厚重,遮蔽了星星。這時,我聽見小鳥唱起了日出之歌,我抬起雙手,摸到了矇眼布。

讓自己變瞎還真是怪事一樁。我曾經問凱諾,意志是什麼、支使意志去做某事是什麼意思。如今,我懂它的意思了。

想要作弊,想要看上一眼,一眼,只要一眼就好‐‐那種誘惑當然是沒完沒了的。如今,現在的每個步伐、每個動作都變得極為困難,但複雜與笨拙卻可能變成輕鬆自然‐‐十分輕鬆自然地變。只要拿下矇眼布即可,只要一下,只要開啟一眼,偷看一下……

我自己可沒有拿下矇眼布。不過,它曾經自己滑掉幾次,在我還沒能閤眼之前,我的眼睛因為這世界的亮光而眼花。後來,我們懂得先用軟貼片覆蓋眼皮,接著才用矇眼布綁住我的頭,那樣就不必綁得死緊。我的目光不致於造成威脅。

我的感覺是:安全。學習當瞎子是怪事一樁沒錯,而且困難,但我堅持不懈。對看不見的無助感和沮喪感愈沒有耐心,還有,愈是忿忿抗拒矇眼,我就愈害怕把矇眼布拿下來。因為矇眼布,我無須再害怕摧毀我無意摧毀的東西。只要我縛著它,就不可能殺害我所愛的。我仍記得我的憂懼和忿怒做了些什麼。我仍記得我以為我毀滅了父親的那一刻。假如我無法學會使用我的力量,我倒可以學習怎麼不使用它。

我決意如此,因為只有這樣,我的意志才起作用;只有在那樣的束縛當中,我才有自由可言。

當瞎子的第一天,我摸索著走到石屋的入口,然後兩手沿著牆觸控,直到找到盲眼卡達的手杖。我已經好幾年沒注意過它了,小時候由於大人說不準碰它而故意去碰,那個遊戲是我半輩子之前的事。但我仍記得它在哪裡,而且我知道現在我有權力碰它了。

手杖比我高很多,而且重得要命。但我喜歡手握之處那種磨平磨滑的感覺,雖然位置比我自然握著它的位置稍高一點。我將它舉起來伸出去,劃過地面,敲敲牆壁。然後,我以它為引導,穿過門廳回房。在屋子裡我比較能用雙手摸索方向;在戶外的話,手杖給予我某種安全感。它成了一種武器,要是受威脅,我可以用它還擊,直接的一擊,單純的報復及防衛,不像天賦的力量那麼駭人。由於看不見,我始終覺得脆弱,因為我知道任何人都可能愚弄我或傷害我,手中有根沉重的棍棒稍可彌補這種劣勢。

母親一向是我的安慰,但矇眼之初,母親卻不是我的安慰。我反而轉向父親尋求明確的肯定與支援。母親沒辦法肯定、也無法相信我正在做的事是正確而必要的。對她而言,矇眼是個荒謬的舉動,融合了荒謬、非自然的力量或信念。「你和我在一起時,可以把矇眼布拿下來,歐睿。」她說。

「母親,我不能。」

「害怕是沒道理的,歐睿。太愚蠢了。我知道你永遠不可能傷害我。假如非矇眼不可,到外面時再蒙吧,跟我在屋子裡時,不用矇眼。兒子,我想看你的眼睛。」

「母親,我不能。」我所能說的就是這樣。我必須一說再說,因為她會哄我、勸我。她沒看到邯達的死亡,她也從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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