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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羅和他表兄多瑞,加上老婦的兒子,往高坡搜尋;父親與我則騎馬繞路回家,打算檢視我們與足莫世系毗鄰的邊界。我們一路張大眼睛,留意有沒有牛影子。每逢我們騎到比較高的地方,我都會極目往西尋找小牛,一邊想著,假如雙眼不能像這樣子看,那會是什麼情形。不能看,也就是無論我怎麼看,都只能見到一片黑。那樣的話,我這個人還有什麼用處?不但不能協助父親,還成為他的負擔。這個想法很教人難受。我開始聯想到那些我不能看時就無法做的事;從那兒,我又想到無法看見的各種樣西,一個一個想:這片山坡、那棵樹、頁恩山圓圓灰灰的山峰、山上的浮雲;騎馬從峽谷下山回家時,沐浴在暮色微光中的石屋;一扇窗子透出的暗淡黃光;花妮在我前方輕輕抽動的馬耳;布藍提黑亮的眼睛在紅色的額毛下閃動;母親的面容;她頸上那條掛在銀鏈上的小顆貓眼石。我一個一個看著、一個一個想著,每次都湧起尖銳的刺痛。那些小小的疼痛儘管沒有止盡,如果與必須不看任何東西、必須看著空無、必須眼盲時的巨大痛苦相比,恐怕還是比較容易忍受。

我們兩人到家時,都疲累極了,因此我以為,至少又一個晚上我們會繼續什麼都不說,凱諾會把事情延到明天早晨。(假如我不能看望群山之上的晨光,早晨還有什麼意義呢?)沒想到,我們在疲倦與沉默中用完晚餐後,父親對母親說,我們必須談談。所以,我們上樓去她的石室,那裡面燃著火。那天的白天晴朗卻涼爽,吹著四月風,到了晚上即變得寒冷。火的暖意映在我腿上和臉上,非常舒服。我心想,等我不能看見這火光時,就只能用感覺了。

父親和母親談論兩頭遺失的小牛。我凝視搖曳的火舌,疲倦帶來的那份沉靜原本籠罩著我,但一下子就溜走了。因為,由於所遭逢的不公平,我的心慢慢一點一點充溢巨大的忿怒。我不想承受,我不想忍耐。我不想因為父親怕我,就得成為矇眼瞎子。火舌纏卷一根乾柴,燃起火花和劈啪聲。我吸口氣,轉向他們,轉向他。

他坐那張木椅,母親坐那張她喜歡的擱腳凳,就在父親身旁,她一隻手放在他手上,他的手則是在他自己膝上。他們的臉在火光映照下,雖然有些陰影,但柔和而神秘。我看見我的左手舉了起來,顫抖著對準他。我看見溪流上方山坡那株梣樹凋萎了,樹枝變黑了,於是我雙手遮掩雙眼,壓得死緊,才看不到,看不到任何東西,只看見眼睛被緊壓時所見的模糊黑影。

「怎麼了,歐睿?」是母親的聲音。

「父親,告訴她!」

父親吞吞吐吐又佶屈聱牙地,開始將發生的事告訴母親。他沒有按順序講,也沒有講得很清楚。我對他的口拙,漸漸不耐煩起來。「說小狗邯達發生了什麼事,告訴她梣樹溪旁發生了什麼事!」我命令道。可怕的忿怒再度襲卷我,我於是將按著雙眼的雙手壓得更緊些。他為什麼就不能坦白講出重點?他把事情弄混了,然後又試圖重頭說起,好像依然說不到關鍵點‐‐說不到那些事情引致什麼結果。母親幾乎沒開口,只努力在弄明白其中的混亂和挫折。「這個野天賦‐‐?」她終於問了,聽凱諾又支吾起來,我忍不住插嘴:「這件事的意思是,我有消解的力量,但沒有絲毫力量控制它。我想運用它時無法用;我不想運用它時,卻又用了。假如我現在看你們,有可能把你們都殺掉。」

先是一陣沉默,然後,她又抗拒又憤慨地說:「但肯定‐‐」

「不,」父親說:「歐睿說得沒錯。」

「但你從他嬰兒時期起就一直訓練他、教導他,前後好幾年了!」

她的反駁只是加劇了我的痛苦和忿怒。「那些訓練沒有任何用處。」我說:「我就像那隻小狗,無法學習,一無用處,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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