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如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楊時雨抬頭,見樹下站著一位絕色女冠,著一襲白衣,外罩一件青衫,頭上一縷飄逸的青紗也未束成逍遙巾的樣式,只用一根細細的金簪簪住,膚若凝脂,點絳朱唇,眉目傳情,樣貌神情真可謂明豔不可方物。
楊時雨還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女子,便多看了幾眼,一時間失了言語。李季蘭多年來倒是習慣了這種被凝視的感覺,也未言語,於是兩位少女在玉真觀院內樹下一站一坐,默默無言,彷彿凝成一幅畫卷。過了片刻,楊時雨才反應過來,竟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一下感受到了“登徒浪子”這個詞大概是個什麼意思,心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紅了臉:“失……失禮了,幸會,我是楊時雨。”李季蘭見少女率真可愛,又跟自己一般年紀,也未生氣,反而開心地笑了,行了一禮,回覆道:“楊道友,幸會,貧道李季蘭。”楊時雨雖然自己也是修道,卻不知蓬萊島外千年以來道家已成道教,男子修叫乾道,女子修叫坤道,俗稱女冠。李季蘭是她見到的第一位修道之人,又如此明豔動人,她對李季蘭充滿了好奇。
“道友?修道之友,這名字好,我喜歡。”楊時雨道。
李季蘭心想,看來這少女不僅率真可愛,似乎還有些不諳世事,也不知來自何處?楊時雨並不知道李季蘭其實並不符合常規道士的裝扮,她本是富家小姐,只是被家人送來玉真觀出家;在楊時雨眼裡,這位女冠容姿絕色,看得出來應該是家境殷實,而且頗通音律。
“李道友,剛剛那曲是我今早剛作的,命名為《東山晨音》。我看道友雅善音律,可願與我再和一曲?”楊時雨說話中輕輕轉著手中的玉笛,罷了將玉笛握在手中,臉上寫滿了期待。
李季蘭道:“道友請隨我來,琴在雅室中。”楊時雨請她稍等片刻,跑去與三清殿內與夥伴們交代兩句,說人找到了,麻煩他們在這多坐一會,或者也可以來雅室聽琴,便趕緊回去找李季蘭了。
雅室是後院的一間茶室,被李季蘭再額外佈置了一下,增添了幾株蘭花;蘭乃花中君子,屈原曾道“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此間正是夏末秋初,雅室內蘭花綻放,素淡幽香;君子之交,如入芷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正配匾額“惟吾德馨”,楊時雨覺得身心俱是舒暢。
李季蘭取出琴,在案几上放妥,又燃了一支香;楊時雨細看那琴,是最常見的仲尼式,琴首方,頸肩處內收一圓弧,腰部內收一方條,整體造型方中帶圓,亦如君子之道,方圓有度。楊時雨道,早上是我的曲,現下到了道友地盤,當聽道友一曲;李季蘭微笑頷首,說該當如此,便信手演奏起來。
樂起時,琴音輕靈躍動,如泉水湧動,伴著夏夜蟲鳴,楊時雨想到了自己童年,祖母總是說著睡前故事陪伴她入睡的快樂時光,也想象著李季蘭的童年,應該也是無憂無慮,沒有一般窮苦人家的為生計所苦。爾後,樂章忽一轉折,增添了許多挑、勾、滾拂的技法,於音律中則是澎湃起伏,如山川呼嘯、海浪嘶吼,一派繚亂爭執;中間似乎有一個柔弱之音,於主調中堅守,雖無法抵抗命運之裹挾,掙扎向前,卻仍保有自己的初心,踽踽獨行。楊時雨想到自己五歲時,海邊的那場意外,初時島上族老也是一派澎湃爭執,終都歸於平靜;事後回看,是一場過於警惕而產生的誤會,卻給她的童年造成了幾年不甚愉快的回憶。但聽李季蘭的琴音,她的過往應該並不似這般平靜地解決了——她究竟遭遇了什麼不公的待遇?楊時雨生出一番憐愛之心,覺得這女子雖看起來與自己一般年紀,人生際遇卻一定複雜得許多,才似這般通達人情。末了,琴聲從金戈鐵馬之音歸於平靜,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如同這東山之月仍夜夜升起、剡溪之水仍日日奔流,並不因人之悲喜而改變。“好瀟灑的意境,季蘭定是一位明白通透之人。”楊時雨在心裡稱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