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女檢票員向廁所走去,她看見天賜跟上來了。天賜在後面用一種飽滿的聲音叫她,姑姑,姑姑!女檢票員就回頭,有點厭煩地看著天賜,她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纏人,我告訴你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姑姑,我跟你沒有關係。
你不是我親姑姑,但你算是我的姑姑。天賜不依不饒地跟著她,他說,我不影響你工作,你只要告訴我,畢剛在哪裡?他現在在哪裡?
我知道你是她抱養的孩子。女檢票員嘴邊流露出一絲鄙夷的笑意,她說,你要知道,你跟畢剛沒有關係,畢剛和她早就離婚了,你和她現在跟我們畢家沒有任何關係。
我不要關係。天賜說,姑姑求你了,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只要知道他在哪裡。求求你告訴我,我來了三次了,難道你是鐵石心腸嗎?
你別以為找到他對你有什麼好處。女檢票員最後鬆口了,她在一張廢車票上飛快地寫了一個地址,氣沖沖地扔給天賜,她說,我實話告訴你,他腦子不好,他剛從精神病院裡出來。
我不知道天賜為什麼要拉我一起去塔鎮。那天我母親讓我去女裁fèng家拿她的褲子,女裁fèng不在家,我看見天賜站在視窗發呆。我問他,你在發什麼呆?他忸捏了一會兒,就把那張廢車票拿出來給我看了,他向我描述塔鎮的那座宋代磚塔是多麼值得一看,他讓我陪他一起去,我一時糊塗,就答應他了。
在開往塔鎮的區間車上,天賜把我當成了知心朋友,他把他尋找畢剛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我可不領這份情,我說,他跟你有什麼關係?費這麼大的勁去找個瘋子,我看你腦子也有病。大賜就狡辯說,他不是瘋子,腦子有病不等於就是瘋子!
畢剛其實不是住在那座有名的磚塔下面。我到了那兒才發現上了天賜的當,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已經來到了一所中學的校辦農場裡,農場裡倒是種滿了黃瓜西紅柿,摘下來就能吃,但上當的心情是很惡劣的,弄得我毫無胃口,我罵罵咧咧地跟著天賜向黃瓜地邊的小屋走,聽見從小屋裡傳來了收音機播送國際時事的聲音,播音員正在說黎巴嫩、穆斯林、遊擊隊什麼的。我覺得天賜急促的腳步突然放慢了,可以看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臨近小屋視窗時,他居然喘起粗氣來,他還說,你走在前面,我跟在你後面。
我們從視窗看見了畢剛的小屋,屋子是臨時搭砌起來的,一部分牆壁用舊報紙糊住了,還有的牆壁乾脆露出了雜亂的顏色各異的磚頭和水泥。屋子裡有床、鍋灶和一張桌子,一個瘦弱的穿破汗衫的男人坐在那張桌子前,他在聽收音機,他一直面對著視窗,我確信他看見了我們,但他就是沒有一絲反應,好像我們不是人而是兩根樹枝。
我聽見天賜還在喘粗氣,他還用胳膊捅我,意思是讓我先說,我想又不是我要來找他,讓我說個狗屁啊,所以我就把他推到前面來,我說,不是找到了嗎?你要幹什麼,快說啊。可天賜僵硬地伏在窗臺上,就是一個屁也放不出來。我急眼了,說,你在這兒犯傻好了,我去看塔了。
就在這時候裡面的畢剛說話了,他說,不要去看塔,怎麼看它就是個塔,你們應該知道世界上正在發生什麼事,聽聽今天的訊息,黎巴嫩和以色列又開戰了,我問你們,你們站在誰的一邊?
天賜有點發愣,緊接著他就鬆弛了,自作聰明地嚷道,當然站在黎巴嫩一邊!
錯了!畢剛忽然笑起來,說,哪一邊也不能幫,各打五十大板,我要是埃及就要出面解決這件事,我要出動航空母艦,我考考你們,假如埃及出軍,他們到達黎以前線的最佳路線怎麼走?
這迴天賜傻眼了,我當然也不知道,但我即使知道也不願意被一個精神病人考來考去的。我們站在窗外,看著小屋裡的畢剛,必須承認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型別的精神病人,這種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