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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裸露的水管也會因凍結而破裂的嚴冬已經過去了,但三月的空氣依然頗有寒意,遠方傳來河水沖刷著岩石的潺潺聲響。我扶住了女兒的右手肘,一邊用導盲杖左右敲打一邊前進。當初為了檢查腎臟而住院時,總是護理師引導著我在醫院內移動,說起來我已有數年不曾像這樣透過聲音以外的方式感受女兒的真實性了。
為了陪我回一趟故鄉,由香裡將夏帆託付給室友照顧。當初她逃出家門時,因手上沒什麼錢,剛好高中時期的好友也想找個室友分攤房租,兩人便達成共識,從此一直住在一起。那室友是個女護理師,對夏帆所罹患的疾病也相當瞭解,將夏帆託付給她照顧可說是再安心不過了。
腳步聲來來去去,聽起來都像是在沙袋上踏步。鄉下人走路的速度就像農作物的生長速度一樣緩慢,跟東京人完全不能比。
「——每個人都在看我們,這感覺真不舒服。」女兒在我耳畔咕噥。
「別想太多,他們只是生活較封閉而已。」
「爸爸,你看不見他們的視線,才能說得這麼輕鬆——」女兒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語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默不作聲。
直到現在,由香裡依然不肯原諒我。說起來真是奇妙,同樣是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世人很難相信他人的關懷或憐憫等善意感情,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人所發出的憎恨或憤怒等強烈敵意。
「請問村上家要怎麼走——」
由香裡的聲音向著左方發出。太久沒回故鄉,想必她已忘記老家在哪裡了。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找村上家有什麼事?」一個令人聯想到枯萎稻穗的老婦人的嘶啞聲回應道。
「我是村上奶奶的孫女。」
「噢,原來是村裡的人,早說嘛。」老婦人說明瞭村上家的位置,「小心路上的石子。」
我們道了謝,沿著農田之間的小徑前進,兩側農田的芬芳氣息隨風而來。每當颳起寒風,不知何處的枝葉便簌簌作響,掩蓋了蟲鳴聲。
「到了,爸爸。」
我深吸了一口氣,瑞香花甜美醉人的香氣搔著鼻頭。聞著這股香氣,眼前的黑暗空間中彷彿也跟著冒出了無數圓球狀的花朵。
老家是曲屋式建築,若由上方俯瞰,屋宅的形狀是l。我試著挖掘出失明前的記憶。除了正面之外,其他牆面都塗上了厚厚的漿土;巨大的茅草屋頂,配上彷彿隨時會壓垮房子的低矮屋簷,是傳統而典型的農家建築。倘若沒有枯死的話,南側應該有一些能夠遮擋直射日光的樹。為了防止樹枝在冬天被雪壓斷,庭院內所有樹的樹枝都被成捆綁起,並以竹子補強。
「有人在嗎?」
由於沒有門鈴,女兒只能大聲呼喊。
不一會兒,拉門滑開的聲音傳來,接著便是哥哥的說話聲:「噢,我等你們好久了,快進來吧。」
我用導盲杖確認了地板平臺高起處的位置,走到該處脫下鞋子,將鞋子併攏後夾上晾衣夾。有了這個晾衣夾,才不會在想要穿鞋時搞不清楚自己的鞋子是哪一雙。
我將導盲杖交給女兒,此時突然有隻柔軟的手臂碰觸著我的左手。
「爸爸,我帶你進去吧。」
「不用,這是我家,我自己能走。」
為了爭一點面子,我獨自摸索著在家中前進。我微微舉起手,一邊以手背輕觸牆壁一邊往前走,另一隻手臂則彎起,將手肘橫放在胸前以保護身體。每當來到初次造訪或不熟悉的地方,我都會沿著牆壁或傢俱繞上個一圈,以記住室內的格局。
摸著牆壁走了大約十步,指尖碰觸到了障礙物,仔細一摸,那是個木製的臺子,上頭放了一樣東西,摸起來應該是電話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