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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o;葉龍北只重複著一句話。
當司猗紋開始追問這不合適到底意味著什麼時,葉龍北早已轉身進屋,並且關上了西屋那單扇舊風門。司猗紋又看見了門邊拉手的周圍因了手的磕碰出現的凹陷,那凹陷處裸露著松木的紋理。她想到了姑爸那手那指甲,這使她更加覺出葉龍北那眼光對她的藐視遠遠勝過了姑爸‐‐姑爸對她有時也有藐視的眼光,可那眼光從不繞過她,那是兩個女人之間的直視,人的眼光只要彼此直視,雙方就是平等的。
後來羅大媽終於從側面弄清了葉龍北那&ldo;不合適&rdo;的確切含義。原來種種歷史的現行的原因使他不便於參加早晨那儀式,可他又不屬於人類那百分之五的圈子之內。現時他屬於暫時脫離牛棚、被單位一時忘卻的那種人。目前運動越是複雜化,被單位忘掉的人就越多。這些人可以到醫院開個假證明養病,可以藉故去外地長期探親,還可以覓個僻靜的小院蝸居起來。
葉龍北的蝸屋果然給自己帶來些許優越,比如他可以不和人說話,只和雞說話和樹說話,和門檻和天氣說話。他可以節約著自己的眼光自己的心思,使它們只為了一個極單純的目的去觀察去思想‐‐針線活兒的針腳怎樣才能一般大,雞糠、粗米應該去什麼地方買,甚至晚上喝幾杯水才能不起夜,這樣可以免卻和所有人一樣到衚衕公共廁所去&ldo;倒盆&rdo;。在他看來端盆和人碰面這件事是人間最大的難堪,它已經勝過了剃陰陽頭、坐噴氣式、挨批鬥。
葉龍北坐著自己的朱面板凳,把兩條瘦長腿別個&ldo;麻花&rdo;在院裡和雞說話。
&ldo;哎哎,我說你,怎麼回事?&rdo;他在指責一隻黑母雞。那黑母雞顯然對吃喝有些霸道,獨自貪婪地吞著盤中餐,還蠻橫地阻擋著別&ldo;人&rdo;。&ldo;你不聽是吧?好,你等著。&rdo;葉龍北顯出些激動,彷彿就要對那黑雞採取措施,但他只是坐著不動。
&ldo;你也不要退縮嘛。&rdo;他又在指責被擠出飯盆的那隻白雞了,&ldo;也要勇敢一些嘛。坐等是要倒黴的。似不似?&rdo;他把&ldo;是不是&rdo;說成&ldo;似不似&rdo;。他用問的口氣去鼓動那隻怯懦的白雞,白雞受了鼓動,果然伺準時機邁開大步沖向了那飯盆。它吃起來,吃得很勇猛。
&ldo;這就對了嘛,似不似?&rdo;葉龍北說。
眉眉真正地注意葉龍北,不是那天她從姨婆家回來衝進院時與他的首次見面,也不是因了南屋和北屋對葉龍北的觀察品評。她注意他是因為他和雞的種種交流。她覺得世上有人,有樹,有房子有菸頭,就應該有這種交流。這交流不知為什麼能使她想起童年,想起遠在異地的爸媽,雖然她的童年她的爸媽誰也沒有養過雞。這種交流還使她突然覺得她的十三歲完成得太單調‐‐她十三歲了。就好像大家總在說著&ldo;行&rdo;&ldo;是&rdo;,卻沒有一個人說&ldo;不行&rdo;&ldo;不是&rdo;。她猜想著有一天當你說&ldo;是&rdo;時有人卻說&ldo;不是&rdo;,當你說&ldo;可以&rdo;時有人卻說&ldo;不可以&rdo;時世界該是什麼樣子。現在葉龍北和他那雞的融洽,就是對這院子的一種不融洽,就是他們共同對這院子整日發表著&ldo;不是&rdo;&ldo;不行&rdo;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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