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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讓他感到愉悅。黎明時他睜開眼睛,從窗戶上方開啟的縫隙看見緩緩滑行的棕色荒野,前行的火車開始嘎嘎作響,告示著它就要駛進格蘭地區了。他穿衣時,清朗涼爽的微風迎面拂來。早餐後,他望著一大片褐色不毛之地,背景卻是亮麗天空及覆蓋耀眼積雪的松樹林‐‐水平層的黑泥嚴密地層層堆疊在山腰,仿如毛織物上的補綴‐‐接下來是樺樹。作為溪流屏障的樺樹順著山腰拾級而上,有的樺樹則宛如拖曳著令人驚喜的輕薄的新綠簾幕,在小巧的樹林間鋪層草皮。火車急促地駛向下坡,仍舊是平原‐‐河谷間一片荒蕪的田地,山腰上散佈著一些石砑地。瀉湖、河流、綠意盎然的鄉間。在抵達因弗內斯前的最後一聲笛鳴聲中,火車再度嘎聲轉彎開始晃動,他站在走道上好奇著,那個亡命天涯的人究竟在想什麼‐‐倫敦人竟捨棄了他熟悉的街道、溫暖舒適的寓所和藏身之處。
星期天的河川尚未替他備好黑色的湍流在西邊迎接著他,索立郡一向自由的空氣被遍野的荒地孤立了。他是否正懊惱著不該開溜?他揣度著拉蒙此刻的心情。他過去是個開朗大方的人‐‐至少伊芙雷太太這麼認為。他現在更開朗大方了嗎?他為了某種目的處心積慮地從背後殺人,無疑是個生性敏感的人。而對於一個敏感的人來說,孤單無助和被逼到比被關在泥灰磚房密室更糟的窮鄉僻壤,會讓他覺得同樣恐怖。早期在蘇格蘭高地,爬上山丘就可以逍遙法外了‐‐愛爾蘭人就是這樣逃之天天。但現在文明發達了,一切大不同前。沒有一個犯人想逃往高地或威爾斯避難。人們早就不滿足於僅有食物的溫飽、遮風避雨的容身之處或山腰的一棟茅草屋或洞穴。要不是因為伊芙雷太太提議暫時避避風頭,她甚至沒辦法讓拉蒙離開倫敦‐‐格蘭特對這一點深信不疑。當拉蒙看到他的目的地時,不知作何感想?他在因弗內斯離開直達車舒適的座椅,穿過強風颳掃的月臺到當地小車站,白天剩下的時間便從遍地綠野的鄉間駛回迎接格蘭特起床時褐色的荒地。火車往西部和更遠的西部緩緩前行,偶爾不知何故在某處靠站,又莫名其妙地停在遼闊的荒地中間讓當地人通行,直到下午,他才被丟在覆著厚厚一層灰沙的月臺上,卸下他的火車繼續朝荒原駛去。在這裡,他被告知可以搭乘郵車。離卡耳尼許還有三十六英里路,如果幸運的話,他可以在今晚八點抵達目的地。這得視他們一路上的情況而定。兩個星期前,這部車的左車輪幾乎半卡死溝渠裡,安迪得拔下他另一輛車的右前輪更換。格蘭特被帶到售票處,車站後方石礫地上是他將乘坐五個鐘頭的精巧機器,這輛美其名日為大型遊覽巴士的老爺車適時地收留了欲前往葛寧村的他。駕駛座後面有三排簡陋的長椅,用墊褥、填充物,顯然還有刨木層當椅墊,外面隨便拿塊美國油布蓋上。讓他大感訝異的是,椅子上已經坐了五個人。格蘭特向他們詢問有沒有租車前往目的地的可能,聽眾臉上的表情告訴他別做夢了,他為自己犯下的大錯悔不當初。不要瞧不起郵車,這意味著:三十六英里外的居民每天都要靠它通行於當地和大海之間。他委屈自己向不舒適妥協,這齣鬧劇至少會讓這趟旅程不至於乏善可陳。目前為止他還沒出過糗。端坐在駕駛座旁邊,他期待那是個好位子。
當他們沿著狹窄的馬路行駛,下坡路逕到處都有湍急的溪水淹過車輪,他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人定勝天。很多地方窄到都無法與行人並行透過。
&ldo;你碰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都怎麼辦?&rdo;他問司機。
&ldo;有時是我們倒車‐‐有時他們讓一步。&rdo;他答。行過五英里之後,他們碰上一部迎面而來的牽引